第17章_白轮船-故事外的故事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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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2 / 2)

大家都离了院子。

“爷爷,我也去,带我去吧,”孩子向爷爷跑去。

“你没看到吗,我带着柴,谢大赫玛特带着桶。没人能带你。你到那里去干什么?

走雪地,你走不动。“

孩子不高兴了。气嘟嘟的。于是库鲁别克便来带他。

“踉我们一起走吧,”他一面说,一面拉住孩子的手。“回来你就可以跟爷爷一块儿骑马了。”

他们走向三岔路口——就是从阿尔查割草场下来的那条路的路口。地上的雪还是很厚。要跟上这些强壮的小伙子,不是那么简单的。孩子渐渐走不动了。

“来吧,让我来背你走,”库鲁别克说。他十分熟练地抓住他的胳膊,又十分熟练地将他甩到自己的背上。动作那样熟练,就好象天天背他似的。

“库鲁别克,你背小孩子倒是有两下子,”跟他走在一起的一个司机说。

“我背弟弟妹妹已经背了一辈子了,”库鲁别克自己吹嘘说。“我是老大,我下面还有五个弟弟妹妹,妈妈在地里干活儿,爸爸也不在家。现在我的妹妹们都有孩子了。

我从部队回来时是单身汉,一时还没有出来工作。我的大妹妹就说:“到我们家来吧,就住在我家,你带孩子挺有本事的。‘我对她说:”算了吧,我才不去呢!我现在要抱抱自己的孩子了。’……“

他们就这样一面闲扯,一面走着。孩子趴在库鲁别克结实的背上,觉得非常舒服,非常安稳。

“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哥哥就好了!”他幻想起来。“那我就谁也不怕了。奥罗兹库尔要是胆敢再骂爷爷或者碰一碰谁,只要库鲁别克多少用点劲儿瞪他一眼,他马上就老实了。”

昨天夜里扔下的汽车,就在岔路口往上大约两公里的地方。车上堆满了雪,很象冬天田野里的草垛。看那样子,谁也休想挪动它们。

但是,瞧,火堆生起来了。水烧热了。小伙子们摇起了摇把,马达活了,打起了喷嚏,转动起来。接下去,事情就好办了。底下每一辆汽车都是用缆绳拖着发动的。每一辆已经发动起来、已经烧热了的汽车,都依次地拖动它后面的一辆。

所有的车子都发动起来之后,他们就用两辆汽车来拖昨夜翻进沟里的那一辆。所有在场的人都帮着把车子往路上推。孩子也凑在边上,也在帮着推。他一直在担心有人会说:“你干什么在这里碍手绊脚的?去吧,走远点儿!”可是没有人说这话,没有人撵他。也许是因为库鲁别克答应让他帮忙的。库鲁别克在这里可是最了不起的,大家都很尊重他。

司机们再一次道别。汽车开动了。起先很慢,后来就快起来。汽车排成长长的一队,在覆盖着积雪的群山之间迤逦前进着。长角鹿妈妈的孩子们的孩子走了。他们都不知道,在孩子的想象中,隐身的长角鹿妈妈正在前面为他们开路。它跨着又大又快的步子在车队前面飞奔着。在艰险的道路上,它一直保佑着他们,为他们驱除危难和灾祸。吉尔吉斯人在多少世纪的游牧生活中受尽了山崩、雪崩、雪暴、大雾和其他灾祸之害,现在有长角鹿妈妈保佑,他们就可以躲过这些灾祸了。莫蒙爷爷黎明前用黑羊给长角鹿妈妈上供时,向它祈求的不就是这些吗?

他们走了。孩子也跟他们一起去了。心跟去了。他跟库鲁别克一块儿坐在驾驶室里。

他说:“库鲁别克叔叔,长角鹿妈妈在咱们前面的路上跑着哩。”“可是真的?”“真的。一点不假。瞧,那就是!”

“喂,你在想些什么?站在那里干什么?”莫蒙爷爷使他清醒过来。“上来,该回家了。”他在马上弯下身子,把外孙抱上了马。“你给吧?”老人家说着,用皮袄的大襟将外孙捂紧些。

那时候,孩子还没有上学。

可是现在,他有时从沉重的梦境中醒来,不安地想:“我明天怎样去上学呢?我病了啊,身上好难受……”后来他又迷迷糊糊的了。他仿佛觉得,他正往本子上抄写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宇。“at。ata。taka。”1他将这些一年级学生学的字拼命往本子上抄,抄满一页又一页。“at。ata。taka。at。ata。taka。”他精疲力竭,眼睛发花,身上发热,热得要命,他揭开被子。当他什么也不盖,让身子冻着的时候,他又做了各种各样的梦。一会儿他变成鱼在冰冷的河里游,朝白轮船游去,可是怎么也游不到。一会儿遇上暴风雪。雪雾弥漫,冷风狂啸,装满了干草的汽车的轮子在陡峭的上山路上打着空转。汽车象人一样在呜呜大哭,可是轮子老是在原地空转。轮子因为拼命地转动,烧得通红。轮子烧了起来,轮子上的火向上直冒。长角鹿妈妈用角顶住车身,将装满干草的汽车朝山上推去。孩子使出全身的力气帮它往上推。他浑身热汗淋淋。忽然装草的车子又变成一只小孩子摇篮。长角鹿妈妈对孩子说:“咱们跑快点儿,快把摇篮给别盖伊姨妈和奥罗兹库尔姨父送去。”他们就跑了起来。孩子跟不上它。但是,在前面黑暗处,摇篮上的银铃还一股劲儿地叮当叮当地响着。孩子就跟着铃声朝前跑。

这时,台阶上响起脚步声,接着是开门声,他醒了过来。莫蒙爷爷和奶奶回来了,他们好象多少平静了一些。想必因为外人来到护林所,奥罗兹库尔和别盖伊姨妈没有再那样闹了。也许是奥罗兹库尔发酒疯发累了,终于睡着了。外面既没有叫声,也没有骂声。

将近午夜时,月亮升到群山上空。它象一个昏黄的盘子,挂在一座最高的雪峰上头。

长年冰封的高山在黑暗中矗立着。它那起伏不平的山脊熠熠地闪着银光。周围那些山、那一处处的悬崖峭壁,那黑沉沉的一动不动的森林,全都鸦雀无声地呆立1吉尔吉斯文。马,父亲,马掌。着,只有在最低处,河水冲击着石块,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晃晃不定的月光象一股流水,斜斜地泻进窗来。月光照得孩子睡不着觉。他眯起眼睛,翻过来,又翻过去。想请奶奶把窗帘拉上。但没有做声,因为奶奶正在生爷爷的气。

“老糊涂,”奶奶一面脱衣睡觉,一面小声说。“你要是不懂得怎样处人,那你至少不要吭声。多听听别人的。你是在他的掌心里。你的工资是靠他拿的,尽管只有那么一点点儿,可是每个月都有得拿。要是没有了工资,你又算什么呢?那么大年纪了,一点脑筋都没有……”

老人家没有搭腔。奶奶也不响了。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出人意外地大声说:“要是一个人没有工资拿,那就不算人了。那就什么也不是。”

老人家还是一声不响。

孩子睡不着。头疼,脑子里也很乱。想到学校,心里就发急。他还从来没有缺过一天课呢。他现在不能想象,要是明天不能到杰列赛去上学,那会怎么样。孩子还想到,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