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宏达异常兴奋,不用问他何以独自来到珠玑街上,而是急切地向他报告:“刘浪,胖子李黑牛因犯下‘流氓罪’,为了封嘴,主动提出请我俩各吃十个肉包子;我们到处找你,没想到你跑到街上来了!”他便讪讪地笑。
接着,他被马宏达和李黑牛挟持着,沿街去寻找肉包子铺。李黑牛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死死地捏着一块钱。忽然,黑牛扯着他和马宏达停下,从他的肩上拿下手来,用食指压住嘴唇吹了吹,诡秘地向前指去。他和马宏达顺着黑牛手指的方向看:大约十米外,一间砖房上有一个木棂小窗,一只灰猫含着一只褪毛的酱黄色全鸡,正从窗外往窗内拖;由于窗棂缝过窄,猫的身子进了窗内,全鸡却横在窗外。“那是一只卤鸡!”黑牛激动地叫了一声,丢下他和马宏达,撅着屁股嘚哒嘚哒地冲了过去。只听他大喝一声:“死猫,滚开!”待他转过身来,手里已举着那只酱黄色的全鸡,一面“嘿嘿”地笑乱了脸。
他和马宏达跟了过去。黑牛摇晃着全鸡,得意地说道:“伙计,你们吃肉包子,我只好吃卤鸡了。嗨,真香!”一面悠然地将全鸡送到鼻子上去嗅。马宏达的喉头鼓动了一下,大喊:“不行!见者有份。”猛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鸡腿。黑牛连忙双手捂鸡,勾头弯腰去掩护,一面嚷道:“不行!吃鸡就不能吃肉包子!”马宏达就抽出手来,用一根指头在黑牛的脸上一甩一甩:“狡猾的狐狸!今天算你运气,放你一马!”
然后,经三人商量,都忍一忍,等去到通顺河边将卤鸡洗过再作分配。于是,立即调头,一路小跑地直奔通顺河。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喵喵”的叫声,便告诉马宏达和黑牛:“是猫跟来了。”两人齐说:“管它呢!”上河堤时,那“喵喵”声已追到了脚后跟,他回头去看,果然是那只灰猫:小小的,贴在地面奔跑。他便央求:“黑牛,分给猫一点,减我的那一份吧。”黑牛不理,继续朝前跑。他有些生气地停了下来。那只猫也停了下来。他看那猫,那猫也看他。一会儿,马宏达和李黑牛便在远处停下;马宏达扯下卤鸡的头,向他走过来。他接了鸡头,丢给面前的猫,猫即刻用两爪按住鸡头,感激地抬头看他,眼睛里涌出眼泪……他的心头不由颤动一下。
第四章目光折断6(2)
他跟着马宏达和黑牛来到通顺河边。卤鸡洗过后,马宏达和黑牛各分得一只鸡腿,他领了两只翅膀。三人面河而坐,开始吃鸡。宏达和黑牛咬着鸡腿用劲甩头,发出“滋滋”的声响。他一片一片地撕下鸡翅的皮,心中却生出莫名的沮丧:不是因为自己只分得了鸡翅,而是他们三人抢了猫的鸡!人,为什么要抢夺猫的美食?猫也是生命!一切都会死去的啊!……
吃光卤鸡,马宏达抹着油嘴,提出下到通顺河里打鼓泅,他和李黑牛立刻表示赞成。于是,三人起身脱衣服。李黑牛第一个裸出肥嘟嘟的身子,“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接着,他走进水中,展臂向河心游去。
马宏达这天的动作异常迟缓。他游到河心回头向岸上看,见马宏达刚脱去短裤,一只手捂着鸡鸡的部位,哈腰走到水边,磨磨蹭蹭地向深水处走。他便掉头向马宏达游过来,问道:“宏达,你的鸡鸡是不是受伤了?”
马宏达却嘿嘿一笑:“鬼扯!”
“那你的手为什么捂住那儿?”他又问。
马宏达迎着他游过去,与他面对面时,压低了声音说:“我那里长了一撮毛呢!”
“真的?”他还不知人的那个地方是会长毛的。
“是。过几年你也会长的。”
他顿时为之震惊,意念也就滑到了自己的鸡鸡的部位……
(bsp;正在这时,已经游过河心的李黑牛破着嗓子大喊道:“杨柳青,你最漂亮!我想你!”直喊得河两岸都发出了回声。
马宏达脸色一暗,对他说,“你叫这个王八蛋过来。”
他便冲着李黑牛喊话,一面招手。李黑牛扎下一个猛子,立时便在他和马宏达身边露出头来。
等李黑牛抹一把脸上的水珠,马宏达铁青着脸说:“不许你再喊——想杨柳青!”
“为什么?”李黑牛的眼睛眯得一点缝隙也没有了。
“不为什么。”马宏达阴沉地说。
“你是说杨柳青已订了亲?那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都新社会了,讲自由呢。”
“老子知道。但一个杨柳青总不能两个人想吧?”马宏达坚定地看着李黑牛。
“你是说,你也想她?”李黑牛睁大了眼睛看马宏达。
“是又怎样!”马宏达毫不退缩。
“可是……可是,我已经拍了她的屁股?”李黑牛企图耍赖。
“那是流氓!”马宏达立刻回击。
“好了好了,不喊就是了。”李黑牛偏过头去。
然后,李黑牛忿忿地一个猛子扎下去,许久后,从河对岸露出头来。马宏达愣了片刻,以蛙泳的姿势游了出去……
他在原处浮了许久,游向河心。他在河心反过身来,静静地仰躺在水面。蓝天无限高远,悠悠地悬浮着白云苍狗,那云朵看似没有变化,但只需一会儿,图案已不是先前的图案,云朵与云朵间的组合也换了格局。他的心正像这天空,他的心事犹如那变幻的云朵。他的心是那样高远,可他无法把握这云朵的变化。他不知道柳青姐是否能知道马宏达和李黑牛想着她,她知道了又当如何?这李黑牛真蠢,既然想着,又为何去拍人家的屁股呢?马宏达也是,心里有话嘴上不说,平时又不敢对柳青好一点,只会干想……可是,这世上的人都是要死的,死了便没有了,而且永远永远!老贤木还说,这地球也会灭亡的!
忽然间,他又想到了别处,想到春天以来的时光,想到马宏达的“坨坨”,想到狗的“沉浸”与鸡的“惬意”……当脑屏上飘荡着那些影像时,他的手怎么就碰着了自己的乳头,心中随之生出一分焦虑:这乳头下还没有长出坨坨来呢……
这真是一个令他讨厌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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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美人脱衣1
在老贤木时代,珠玑作为珠玑公社的首府,还算不上一个小镇,只能叫街,而且是独一条街。街道是有些弯曲的南北向,街长大约一华里;南端与汉(口)宜(昌)公路垂直相接,北端出了街口不远是通顺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