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谢清漩才抓开被子,纪凌已是面如土色。
谢清漩紧咬牙关,从齿缝挤出一句:“放明白些,我恨不得你死!”说着他起身将褥子卷作一团,塞到壁角,转过脸来,双眼茫茫然对着前方。
“告诉你也无妨。你一直说家中有妖气,妻妾夭折,殊不知这妖魔便是你自己!”
纪凌瞪大了眼,心下惶惶,嘴里犹自争辩:“胡说!”
“你更是那藤妖,吸人精血,供紫藤开花。”
“一派胡言!”
谢清漩微扬嘴角,神色间透着轻蔑:“可笑愚人不自知。”
回想这几月的奇遇,纪凌不禁心头发虚,嘴唇开了又合上,半天才哑着声音问出一句:“你待怎样?”
谢清漩微微一笑:“我是个卜者,自当降妖除魔,还世间太平。此去宕拓岭,便是你的末日。”
第四章
正午时分,只听外头车夫“吁”了一声,马儿原地踢踏几下,才刚立足,车帘一挑,伸进一别洒金折扇,紧跟着便是黎子忌笑吟吟的脸孔。
“小漩,吃饭去。”说着黎子忌一脚踏进车中,握着谢清漩的手,小心地将他引下马车。
走出五六步远,他才回过头来,对着车中喝了一声:“姓纪的,要吃饭就自个儿滚下来!”
纪凌闷在车中,本已是一肚子怨气,再听得这句,更是气炸肝胆,一拳捶在板壁间,直震得手腕发麻。
他是个王爷,几曾受人这般呼喝,有心不去吃这顿鸟饭。
他转念一想,马车离开京城方才半日,走得又不甚快,料是没走出多远,与其在车厢里生闷气,倒不如下去看看,瞅准了空隙也好寻个脱身之计。
撩开车帘,却见赶车的汉子端坐车前,听到响动回过头来露齿一笑,恍如嘲讽,纪凌抹不下面子,登时僵在原地。
正在进退不得之间,前头过来一道窈窕的身影。纪凌定睛细看,却原来是小汐,那丫头对着纪凌粲然一笑:“王爷,我哥请你过去吃饭,快来吧!”
这么一个软语款款的台阶伸到脚下,也由不得纪凌不下了。
他整了整袍袖,昂昂然下了车。
下得车来,纪凌不觉一楞,眼前黑压压一片林子,一条大道笔直地穿林而过。
纪凌抬头去看,此地树大枝繁,胃里针扎一样的刺痛,身子发僵。
他长到二十岁,总算跟“饿”这个东西打上了照面。
照说人饿着,精神应该不济,纪凌却觉得自个儿变得警醒了,旁边那驾锦车里飘出的笑语听着格外真切。
他倾着脖子,想去抓那话里的意思,声音在他耳鼓里转了几个弯却模糊了。
只知道黎子忌笑得很欢,小汐也嗤嗤地凑着热闹。
(bsp;纪凌越听越觉得他们在嘲笑自己,心里猫抓似的难受。又无处发泄,一扭头看到壁角塞着的那条薄褥,拖过来一顿撕扯,闹了半天又觉得无趣,闷闷地坐了,手指摸到一滩干涸的硬渍,纪凌楞了楞,回想起早上的抵死缠绵,胸中越发空虚。
沿着崎岖的山道,马车时上时下,也不知转过了几道沟壑,总算是停住了。
纪凌掀开帘子向外望去,月亮已升到中天,空山寂寂,到处都是黑黝黝的树影。
可就在这深山幽谷间,平空接出偌大一家客栈,一溜房屋依山而筑,楼高院深,一眼望去都不知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