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润,把车门打开。”
史少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镇定果断,林润不明白他的意图,然而却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等一下我数到三,你就跳出去,记住背先著地,用手抱住头,落地以後顺势滚出去──这里地势不是特别陡。”
林润向往望去,夜色里只看到下面是一个陡峭的山坡,黑黝黝地生著树木,遥遥地延伸到很远。
他当然有些顾虑,然而史少诚并不给他犹豫或害怕的时间,声音果断地响起来,如同发令的枪声。
“一,二……三!”
他应声跃出,感觉到自己的背重重地落在地上,撞击过後又是剧烈的擦痛,然後他抱紧了头,翻滚著一路坠落下去。
恍惚里他仿佛看见史少诚也跳出了车厢,然後视线就给丛生的杂草遮蔽了,他飞速地下落著,直到撞上某个物体,在剧烈的撞击里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他正枕著某个人的手臂,听见有人低声但焦躁地叫他的名字,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缕曙光,然而就是史少诚略有些脏污的脸。
他挣扎著坐起来,把手伸到後脑上,摸到了鸡蛋大的一个包。他低声骂了一句,史少诚则紧张问道,“你怎麽样?”
除了身上有些酸痛以外并无大碍,林润摇了摇头,试著动了动手脚,在活动右脚腕的时候,一阵牵动让他咧了咧嘴。史少诚敏锐地问道,“脚?”
他点点头,史少诚立刻把手放到了他的右脚踝上,林润刚一动就说道,“别动,让我看看。”
史少诚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小腿,脱掉了他的鞋,几乎没引起新的疼痛,那双手极轻地检查了他的脚踝,然後又同样小心地帮他穿回了鞋子。
史少诚用一种明显如释重负的语气说道,“只是扭伤了。”
“几点了?”
“四点半。我找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你在哪。”
林润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刚出的一层薄汗,“车呢?”
史少诚摇摇头,神色若有所思,林润又问,“是故障?还是有人动过手脚?”
史少诚没回答,只是对他笑了一笑,温柔而安抚地。“先回去吧。能走麽?”
林润拍拍手上的土,扶著一棵树站了起来,一迈步脚就一阵针扎似的疼。他单脚跳了几步,很快就在树根上绊倒了,重心不稳几乎跌倒在地。
史少诚及时扶住了他,被抓住的手臂被他的体温熨帖著,又舒适又难过的,林润尴尬地咳嗽一声,自己站稳。
“我背你上去。”
他说完这句话就在林润面前蹲下了,语气不容置疑,林润为某些难以启齿的理由而犹豫了片刻,终於还是抱住他的脖子,贴住了史少诚的背。
当史少诚站起身来的时候,林润的脸颊擦著他脑後倔强的头发,开始微微发烫。虽然背著一个人,然而史少诚却并不显得吃力,他稳健地向上攀登,步伐坚定有力,无端地有一种挺拔感。在行进的起落颠簸里,林润突然有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是同一个战壕里的士兵,史少诚正背著他突出重围,前往某个安全的後方。
然後,他顿悟似地明白了过来,存在於史少诚身上那种特殊的引人注目的气质究竟是什麽。
刚毅,果断,坚决──那正是一种地道的军人气概。
他不由得想起史建明那张英姿飒爽的戎装照,还有史少诚偶尔流露出的,对於军旅生活的向往和憧憬,心里有个疑问,居然就不假思索地问出来了。
“你为什麽不参军?”
史少诚的步伐只停留了很短的一瞬。
然後他继续向前走,用很低的声音说道,“谁有那样的父亲,都不会想要去参军。”
手臂下的肩膀宽阔而坚实,然而这个看似成熟的男人,也会有懦弱和胆怯的时候。
这麽多年来,他始终畏惧著被覆盖在自己父亲的阴影之下。
那个沈稳的呼吸声就响在耳畔。林润收紧了手臂,不自觉地更加靠近他,突然非常强烈的生出一个念头来,并为此而尴尬和震惊。
他想要吻他。
坚定地认为不向往军旅生活的男淫,不是好男淫……
欲望悬崖24
两个人拦了一辆车回到市区,在史少诚的坚持下林润去了医院,简单地处理了脚伤,做了头部ct。
ct结果没有大碍,为了保险起见要留院观察,於是林润一整天就都安静地躺在床上,史少诚则同样安静地守在床边,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偶尔目光交错。
林润略微觉得有些尴尬,但更多的迷惑,那种仿佛是突然降临在两人之间的平和气氛,仍让他做梦似的有些恍惚。
史少诚站起身给他倒了杯水,他并不渴,但还是接过来喝了两口。把杯子递回去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指短促地接触了一下,林润却像过电一样反应过激,猛地抬起头来望著他。
那只杯子险些落到地上。
“林润,”在他的目光下,史少诚的眼神也渐渐起了变化,“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林润短促地点了一下头,“说。”
“关於我父亲的事。”史少诚放下杯子,面对著他坐下来,视线与他的眼睛齐平,仍然那麽诚恳深沈,“可以挖掘的线索,差不多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没有证据能证明有我父亲的嫌疑。林润,我知道邵市长在你心里的分量,但是你要明白,感情是感情,事实是事实。”
林润微微打了个冷颤,头脑突然清明起来,史少诚越说下去他就越清醒。
“林润,我希望你能放下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你为了这个狠了我父亲五年,也恨了我五年,所以──”
看到林润铁青的脸色,史少诚顿了顿,仍然坚决地说了下去。
“所以林润,你要理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