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笑道:“老子说不打你,没说不踢你。”小赖大呼上当,撒腿就跑,我挥舞着胳膊紧追不舍,犊子、瘦猴在后面拍手加油。
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是小赖做东请客;他早就在香格里拉大酒店订了房,是专门到19路车终点接我的。见我又蹦又跳,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灵机一动,开了个玩笑。
小赖订的是香格里拉二楼的“玫瑰厅”。不愧是五星级酒店,空调的功率比冷库都大,眉毛都快结冰了;伺候得也周到,想坐下,马上有人拉椅子;想抽烟,马上有人点火。估计你想上厕所,不用说话,手纸都能递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19路终点。”进了酒店包房,落了座,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热腾腾的毛巾,我一边擦脸一边问。
小赖道:“瞧您的记性,不是您说的吗?”
“我?”
小赖见我一头雾水,从兜里摸出个纸包,双手举过头顶,学着戏里的花旦,拖长音道白:“大——佬——,这难道不是你交给我的么——?”嗓子拿捏得让人直想哭。
我接过纸包,顺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这下他没躲过,哇哇直叫。
我打开纸包。奇了怪了,里面正是我丢失的钱包,纸包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19路终点见。底下缀着我的名字。
小赖说,刚才他在罗湖口岸的过境天桥上逛悠,伸手一摸兜,发现了这个纸包。“我猜你是甩条子,临时递活。”他说的是黑话,意思是他以为我被便衣警察盯上了,所以把偷的钱包转移到他身上。
小赖又道:“真不愧是七爷的高足,连人影都没见到,神不知鬼不觉就递过来了。”这小子挺会拍马屁。
小赖一向和我谈得来,见了纸条,自然喜出望外,按高规格安排了一桌酒席接风。为了显示他和七爷高足的关系,特意把他手下的两个马仔叫来作陪。
“不过,尽管神不知鬼不觉,我还是看出点门道;”小赖压低嗓门,向两个手下夸耀:“大佬扮成一个老头,拄着拐棍,在我跟前一闪,我心里就有底了。”
犊子、瘦猴随声附和,佩服得五体投地。“哎呀!真高明。”他们向我伸出大拇指,眼睛却瞟着小赖。也不知是夸谁。
到了这地步,我知道不好说破,举起酒杯:“感谢弟兄们帮忙,来,我敬大家。”
小赖三人忙站起来碰杯,我摆摆手:“坐下坐下。”念了句酒令:“长江两岸,站着不算坐着算。”我用杯底碰碰桌面,一饮而尽。
这是喝酒的新辞令,这年头酒桌越来越大,喝酒的人越来越多,站起来麻烦,坐着又够不着碰杯,于是就碰酒桌。小赖三人为了表示尊重,站着喝完才落座。
不一会儿,一桌菜上齐,全是鱼、虾、蟹之类的海鲜;我一边吃,一边批评小赖:“都是哥们,以后可不要搞这么丰盛。”
小赖听我这么称呼他,来了精神,道:“我来敬大佬一杯。”犊子、瘦猴也都举起杯。
犊子是东北人,为人爽快,道:“早听赖哥讲,七爷身边就数您平易近人,果然不错。”他又竖起大拇指。
“哪里哪里。”我谦虚道,心里却舒坦得像抹了蜜糖。看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句话没错,谁都喜欢听好话。
我们边吃边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聊着聊着就聊到“职业”上。“怎么样,最近活好干吗?”我问道。
小赖把腿盘到椅子上,叹了口气,冲服务小姐吆喝:“我们谈点事,不叫你们别进来。”服务小姐鞠躬退下。
打发走外人,小赖才说:“别提了,快饿死了。”自从紧缩银根,房地产热退潮后,深圳经济一天不如一天,好些企业都转移到上海,大家的荷包都瘪了。
“以前的钱包鼓囊囊的,装的都是一千块一张的港币,现在是一沓十元的人民币。”他们说。不景气就不景气呗,公安反倒来了劲,火车站里、口岸广场、公共汽车上净便衣,一不留神就摸到他们兜里。
“要是搁过去,唉!”小赖他们同时叹了口气。
原来东门派出所的刘所长升了公安局长,犯驴脾气,整天张罗着“严打”,逮住小偷狠不得生吞活剥了吃。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叫苦连连,一起怀念过去的光辉岁月。
“过去那玩意儿。”饮过几杯之后,犊子已有些醉意,用巴掌抹抹嘴巴,讲起故事来。
说是1990年,有一天晚上,他去莲花北偷东西。那里是市委市政府的宿舍楼,保安比较多,平时没谁敢去。那天合着他倒霉,前脚刚踏进人家的门,后脚主人就回来了。当时他没地方躲,哧溜钻到了床底下。
回来的是两口子,也是东北人,在建材局工作。那时候深圳到处搞建设,是个肥缺。那天晚上,他两口子喝了点酒,提了一皮包钱回来,一到家就大呼小叫,在那儿耍酒疯。
男的说,咱挣那么多钱咋花。女的讲,置房子置地呗。男的又说,那也花不完哪。女的接过去,那咱就拿钱当被子盖。哗啦哗啦,往床上倒钱,一捆一捆,撕开封条往天花板上扔。隔着床缝,犊子看到崭新的人民币从天上散开,刷刷往下飘。桌上、床上、柜子上、地上到处都是。
一边扔,这两口子一边笑。嘻嘻嘻,哈哈哈。男的说,真舒服。女的说,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挣恁多钱。
男的就使坏说,今晚上咱俩就在钱上弄那啥。女的就撒娇,弄啥呀。男的就嘿嘿直笑,一下扑到女的身上,在她脸上乱啃,一边啃一边说,看我弄死你。
女的就笑他:“不知道你还管不管用?”男的不服气说:“明天花钱雇俩漂亮的,弄给你看。”女的就不乐意了,说:“你敢。”男的说:“有啥不敢。”女的说:“你敢我也敢。”男的一瞪眼,说:“你敢!”两人就吵起来了。
犊子在床底下憋了半天,越听越生气,噌地爬出来:“瞎嚷嚷啥呀?”他说。
那两口子一听,吓了一跳,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