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宗政贤也预感,有事情发生,却没想到是这般严重。
“爷爷死了。”
——
天有季节更替,岁月有人伦交迭,通往驻军地医院的一路,叶安袭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一直看着窗外。
她不是一个不能接受现实的人,就像每一个人一样,叶成功早晚会死,那是所有人命运的终结,可她始终觉得这一切,来的太快了。
那个老人,绝对谈不上她的喜欢,甚至是厌恶,那个改变她半生命运的铁血老人,第一次看见她的嫌恶的眼神,像防贼一样防着她的那个爷爷,几次三番打骂他的那个居高自傲的首长。
他死了,她就算不高兴,也不应该难过不是么?
可现在她的胸口就像上了牢笼一般不舒服,是因为她的食言么?
她前几天刚刚答应过他有生之年,会让他见一次宗政雄不是么?
叶安袭,你是个骗子,骗一个垂暮的老人,真是可耻。
“别难过,这样也许对他来说是好事。”
肾病到了晚期,那种遭罪的程度是无法言喻的,就算年轻的时候大展宏图,铁血疆场,也许老年连自己上趟厕所都有困难。
那种日子,对叶成功这样的人来说,绝对是煎熬。
宗政贤的话,叶安袭也都懂,死者长已矣,既然已经成定局,后悔什么的也没有更多的意义。
“妈妈,咱们要去看外公么?”
叶安袭身边的儿童椅里,容烨扑棱着小脑袋,拉着刚刚认识的安安的小手,好奇的问着。
容烨的记性很好,虽只见过两次,可他记得叶成功。
“外公去世了。”
叶安袭不会骗小孩子飞走了,上天堂一类的,因为容烨就是叶成功的唯一的孙子,虽然是外姓的,可叶成功全部的那点积蓄也都给了容烨,可见他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叶安袭只所以带容烨来,是因为他必须要给叶成功守孝,这是他必须做的,也是她必须做的。
“去世了?是死了么?”
容烨虽然小,可却懂得很多,这平静的话让宗政贤都一怔。
“恩。”
叶安袭知道,容烨懂,从他陡然沉默的小脸上就看的出来他的突然沉痛。
而安安就抱着容烨的手,在一旁睡的很香很香,还有口水的泡泡在吐出来,也许有的时候安安比她们都要活的开心。
“大怪兽,拜托你开快一点。”
容烨闷闷的说了这句话,就低头沉默了。
宗政贤心里再一次感叹这个孩子的细致,真的是太像自己了,平心而论,他喜欢这个孩子,特别喜欢。
一下午的加速驱车,到了黄昏的时候,一家四口就赶到了驻军地所在的火葬场,美其名曰逝苑。
木板子镌刻的书法大字,龙飞凤舞,‘逝者常思,清幽在苑’。
再美好的词句,也就是代表了一个意思,欢迎你死了。
死了之后,这所有的悲伤和繁琐就是活着的人的事儿了。
滴!滴!
叶安袭刚下车,就看见身后鸣着喇叭的橘黄色minicooper,不出所料,下车的人是田笑甜。
一身黑色小套装,简单不失大方,标准的葬礼装。
“小叶子,节哀。”
叶安袭点了点头,不想说话,她知道甜甜懂她,当然,在田笑甜看见宗政贤的脸的时候,整个人是一怔,可死者为大,在这个当口,谁也不想说其他无关紧要的事儿。
田笑甜很担心战祁,叶老首长形同于他的亲爷爷,对他一生的提拔和教导之大是生他的父母都无法比拟的,刚才电话里她就知道,战很难受,心里很不舒服。
一行几人,结伴进园子,没走多远,战祁就迎了上来。
一脸的沧桑,低沉,失落,各种难过的情绪杂糅在那张刚毅的脸上。
“他走的痛苦么?”
叶安袭只关心这个,人既然死了,哭闹都唤不醒,所以她不哭,不闹,不吵,不是因为情绪不到那个点,而是这些本就是无用功。
“很轻松,心脏偷停。”
战祁的声音很沙哑,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小时内吸了2包烟,田笑甜不言不语的走到他的身侧,握住他的手,无声的陪着她的哀悼。
心脏偷停,很安乐的一种死法,叶安袭通常认为,这是老天赏赐给一生无愧于心的好人的恩赐,而叶成功得到这样的眷顾,他值得。
宗政贤的半个身子一直侧在叶安袭的身后,留给她一个宽阔的胸膛,剩下的随她。
表情平静,叶安袭的脸上找不到任何激动地情绪。
“我想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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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莲花灯,大幅遗像,简单拼凑的祭品,很匆匆,却很民俗,可这一切却显得与那个黑白色照片的叶成功全然的不搭调。
一朵白花戴在头上,家主驻军地部队大院的叶安琪肯定是比他们先到,看见叶安袭一行人的时候,冷眼扫过,不言不语,可视线停在战祁身旁的田笑甜身上的时候,则是面色顿时铁青,有些歇斯底里!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安琪!”
就知道见到甜甜之后,她不会有什么好态度,他跟她离婚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他不想让这些事儿迁怒到甜甜身上,毕竟从头到尾错的人就是他。
他们三人的纠葛在场几人都知道,可看着那个黑白色照片上的老人一脸的僵硬,就像是在气这些后辈的不争气一般。
叶成功总是这副领导的表情不是么?
“人都死了,能安静一些么?”
叶安袭的声音很冷,温度几乎接近这个停尸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