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还有一些御史风闻此事,也上了许多表章。大臣大多保持沉默,只有蔡絛上了一表,义正辞严,真理在握。最后竞说宋江有不臣之心,要皇帝派兵围剿。
在皇帝看来,蔡絛的条陈简直荒唐。皇帝自负知人之明,又与齐小远亲密相处了一个多月,交情极好,心道:“宋江有反心?滑天下之大稽!”然而蔡絛是蔡京宠子,亦是皇帝近臣。皇帝知道,蔡絛不过是过河卒子,蔡京是用他来试试皇帝的反应。只要稍一犹豫,弹章便会像雪片似的飞来。非得掐断这个苗头。
“不像话!太不像话!”皇帝掷下奏章,拍着御案,大声道,“召蔡絛。”
梁师成肚里暗笑,知道皇帝是假意动怒,当蔡絛听到内侍描述皇帝的盛怒时,就会吓个半死。其实皇帝对蔡府宠信有加,决不会真个翻脸。
蔡絛蹑手蹑脚走了进来,俯伏御前,行礼如仪。
“平身。”皇帝道,也不起身,把一份奏折从御案上直掷倒蔡絛脚前,“读一遍。”
按规矩,应由小黄门把奏折捧交蔡絛。皇帝这个出格的举动吓得蔡絛胆颤心惊,双手拾起奏折,慌忙展开。
这是齐小远的奏章,开头一大段描述贡品之奇妙,文字瑰丽,如天马行空,这是萧让手笔,最后一段是裴宣从律法角度补笔,大意是臣奉旨派李俊、李逵、武松、鲁智深等犯去海州采购盐晶及金镶玉竹,给陛下做新品。遭当地豪霸晏某某勾结蔡府差官刘某,州官某某、某某阻挠,派打手围攻。李俊等情急自卫,杀了晏某,格斗中误杀州官。现特委李俊等犯护送贡品,赴阙请罪,云云。
整篇奏章,叙事条理分明,文字周密,无懈可击。蔡絛读了一遍,见皇帝己在上面御批“免究”二字,便知这一战又输了。
等他读完,皇帝道:“你有什么话说?”
“臣之所言,尽载奏章,”蔡絛振振有辞道,“宋江借给陛下办差之名,越界办事,戕杀州官。若不治罪,臣深恐各地官员效仿,国家纲纪就此败坏无遗。”
“若治罪,只怕没人肯为朕办差了。”皇帝道,“朱勔父子,行为比宋江尤有过之。但因为尽心办事,纵有过失,朕也并不追究。”
朱勔父子主持苏杭应奉局,负责采办“花石纲,”声焰熏灼,时谓东南小朝廷。搞得民怨沸腾,但因有皇帝支持,又受蔡京、童贯庇护,地位稳固如山。
蔡絛不敢声辩,怕皇帝真个动怒:“你果真是忠心为国,为何不劾朱勔?”那就真下不来台了。
皇帝又拿起一份奏章,缓缓地道:“这是蔡攸劾你横行不法事。兄弟攻讦,你让朕如何处置?”
蔡絛遍体流汗,惶急地道:“臣兄一向与臣反对,陛下圣明,必能明察秋毫。”
皇帝聪明,把他劾齐小远事当做兄弟间的相互攻讦。
“不错,朕执政一秉大公,不会偏听偏信,”皇帝正色道,“所以我不准蔡攸的奏章,自然也不准你的。转告令尊,熙养天年,含饴弄孙,才是人间最大的福份。你下去吧。”
蔡絛慌忙再拜而退,出得殿门,发现汗己透湿内衣。皇帝最后的一段话,隐含劝戒,己指蔡京是幕后人,要他不得再多事。
“这个宋江,真是不易扳倒。”蔡絛沮丧地想。
“宋江的差官在哪里?”皇帝问道。
“他们皆是白身,不便觐见。现暂居樊楼。”梁师成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己派人把他们看管起来。”
“贡品在哪里?”皇帝又道,“也在樊楼?”
“是。”
“好,会办事。”因众臣反对,后宫不宁,皇帝现在只得五六天才去一次樊楼。他是前晚才去过。想起那些销魂荡魄的夜晚,心里又活动开了。“传旨,朕今晚微服私访。真正是微服,不许赶走客人,只封禁内西楼即可。”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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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平时也号称“微服私访,”实际上是半公开的,闹得鸡飞狗跳,满朝皆知。因此他也学聪明了,要真正避人耳目了。
“奏章上说差官有武松,”皇帝好奇地道,“是那个赤手打死大虫的汉子吗?你见过他了,怎么样?”
“长大魁伟,一表非俗。”梁师成与皇帝趣味相投,津津有味地道,“还有个鲁智深,曾是大相国寺僧人,倒拔垂扬柳,浑身有千斤力气。又有个李逵,长得跟黑炭也似,被他看一眼,浑身出冷汗。那个为头的李俊,倒像个富家翁,其实好水性,水下泅得三日三夜……”
皇帝是大艺术家,对美的追求出自天性。他本人也是面如冠玉,体如玉树。因此他的宠臣重臣,也皆是仪表出众。比如蔡京风度儒雅,王黼金发金眼,童贯高大魁伟,蔡攸、蔡絛容貌俊美。
皇帝又是个文人,喜读太史公的游侠列传、刺客列传,以及唐传奇之类婢官野史等书,对武松这种草莽异人有着天然的好奇心。他把齐小远也列入异人一流,对他的仪表也能接受。
“哦,”皇帝兴味盎然道,“朕倒要看看这些人。晚上一体召见,你去准备一下。”想看书来
第十九章游戏(2)
“臣李俊、武松、鲁智深、李逵、项充、李衮,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