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围城(1)
萧让、金大坚率领着一支车队,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进了余杭门。因为戴宗和方百花婚事己定,虽然双方兵戎相见,却没有一方提出退婚。因此,这婚事还得照规矩办,这一趟,就是男方给女方家送聘礼,是为六礼之一的“纳征”。
在方腊的行宫,萧让、金大坚没像上次一样自称“外臣”,而是照江湖规矩,把方腊当成江湖一大帮派之主,长揖不跪。
“呵呵,谋我城池,又谋我爱妹,宋公明所求何其奢?”方腊阴沉地笑道,“宋公明又给了我什么?”
“当初婚事,是男女双方你情我愿,圣公亲定。一切都照着规矩来。圣公说‘谋’,小人实在不明白。”萧让镇定地道。“小人此来,奉了公明哥哥将令,一是‘纳征’,一是给圣公指陈形势……”
“大胆!”包道乙大喝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这般无礼?”扭头道:“庞万春,将这两个无礼狂徒看押起来。”
“慢着。”吕将示意庞万春止步,转身对方腊道,“何不听听宋公明的意思,再作处置?”
方腊点点头,面无笑容,道:“萧让,你说。”
“杭州三面被围,消息阻隔,圣公对城外的形势,或不了解。”萧让道,“我公明哥哥,背离盟约,与贵教刀兵互见,实因时势变化,不得不尔,亦是出于保全贵教之道。”
这番话说得含混不清,但自承“背离盟约”,也算是认错了,这让方腊心里好过了一点。然而,何以说是“保全”呢?
“说。”
“先说朝廷,己派童贯为江、淮、荆、浙宣抚使,谭稹为两浙制置使,刘延庆为都统制,以王禀、刘稹、王涣、杨惟忠、辛兴忠、王渊诸将为各路统制,率领蕃、汉劲旅、湖南枪牌手和侍卫亲军共十五万人,紧蹑我梁山军后,步步逼近。”萧让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又道,“圣公请想,当此情形,我梁山军若往后退,必遭官军打击,因此只有前进。但贵军对我军行动,颇不谅解。我军为自身计,亦只有反击了。”
他这番话不尽不实,方七佛当即反驳道:“一派胡言。苏州石生何曾招惹梁山,竟遭灭顶之灾?我领军攻秀州,你们趁我浴血苦战之际,攻我后路,致使我功败垂成。这就是你说的‘反击’吗?有击才有反。只有你梁山千里南渡,侵我城池。我军何尝挑衅……”
“就是这话了,梁山原是奉有皇命,不能不来。南渡之后,官军在我军后方紧追,”金大坚赶紧插话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何能从容联系?”
“狡辩……”明知是狡辩,方七佛脸孔涨得彤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么说,倒是我错怪了宋公明喽?”方腊冷哼一声,对萧让道:“你继续说。”
“是。”萧让清清喉咙,又道,“童贯进驻镇江,出示皇帝罪己诏,罢撤苏杭应奉局和花石纲。亦黜朱勔父子弟侄之在职者。圣公举事,顺应人心,以罢废花石纲、诛朱勔为号召。现在,朝廷己有旨意,两浙民心大悦,无不称颂皇恩浩荡。请问圣公,当此民心己变之际,何由发展?”
皇帝的罪己诏,实际是童贯命其幕僚董耘所作,但也不是矫诏,因为童贯离京时,皇帝对他道:“东南之事尽付爱卿。有不得已者,竟以御笔行之。”就是赋予童贯以皇帝的名义下诏的权力。童贯抵江南,见花石纲确是困扰民生,如不废除,就很难摧毁方腊的基础。
方腊坐困杭州,消息不畅,尚不知罢撤应奉局之事。他的民意基础,全系于此。闻言脸色一变:“什么?”
“我抄录了一份诏书,”萧让自袖中摸出一张纸,双手奉上,“圣公请看。”
方腊接过诏书,看了起来,手指微微颤动。
御笔诏书道:“自来收买计置花竹窠石,造作供奉特色,委州县监司傒置,皆系御前预行支降钱物,令依私价和买,累降指挥严立法禁,不得少有抑配,意谓奉行之人遵承约束,皆知事上恤民之义。
“比者始闻脏私之吏,借以为名,率多并缘为奸,驯致骚扰,达於闻听。可限指挥到应有见收买花石造作供奉之物,置局及专丞指挥,计置去处,一切废罢。仍限十日结绝。官吏钱物作匠并拨归原处,已计置造作收买到见在之物,所在桩管具奏。若尔后尚敢以贡奉为名,因缘科扰,以违御笔论。”
“一切事,都是皇帝老儿搞起来的。”方腊看完,双手一握,搓纸成团,随手一扔,但见纸屑纷纷落地,内力真是惊人。冷笑道,“朱勔这些祸民蠹贼,也是他的宠臣。一纸诏书就能平息民怨吗?萧让,”他抬眼盯着萧让,一字一句道,“宋公明派你二位来,究系何意?”
“当然是‘纳征’了,”萧让慢吞吞地道:“不过小人临行前,公明哥哥嘱我带给圣公一句话,梁山军久仰圣公的风采。如果有一天圣公亲临,梁山大军无任欢迎。”
众人一起拿眼睛看着吕将,因为萧让这话,等于招安了。吕将所提的“三策”,上策也正是招安。
“宋公明好意可感,心领了。”方腊自负地笑道,“转告宋头领,我这仪銮殿上,也给他留着位置呢。呵呵……”
“是,一定转告。”萧让不动声色地道,“那么,关于婚事……”
“我没那么小气。”方腊笑道,“百花婚事,早经司天监卜问吉日,定下二月二十八日为大婚吉期。当然照常进行。萧让,再转告宋公明,倘若他没阵亡,就算做了阶下囚,婚礼那天,也是圣朝贵宾,这婚礼还得他主持。另外,戴宗是我圣朝女婿,你嘱告他,这几日多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