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我梦呓般轻声说着,轻轻敲了敲轮椅的把手,一个机关应声打开,旋指点过,一分文件便被递到了流觞的手中,“查一下这上面的东西。”
“是。”流觞接过,躬身说道,“主子,这院外的阵,已被我们解了,宫中的密道也……”
知道他话中的暗含,我笑着摇了摇头道:“还不是时候……”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流觞虽有不解,却没有多话,只依命离开。
望着眼前如黑洞般的黑夜,我低叹一声,手下微动,操控着轮椅,变向屋子的另一边驶了出去……
翌日。
“这些又是什么?!”注视着桌上半绿半红的菜色,璞善尧面上闪过一丝阴沉。
“这些么?苦瓜炒肉片,腌苦瓜,苦瓜……”
“怎么全是苦瓜?你是卖苦瓜的吗?!”抑不住变青的脸色,璞善尧狠瞪我一眼,直觉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
我看着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苦瓜,清火。”说罢,便夹了一筷子苦瓜炒肉片到他碗里,末了,还不忘献上谄媚一笑。
璞善尧望着我,眼中慢慢聚集起一场风景。然而,下一秒,他却紧抿着唇,低下头说道:“吃饭。”
态度之干净利落,倒让我有了一瞬的怔愣。
“下次,一定要做汤圆给我吃。”
吃完了一桌的苦瓜宴,连我的喉腔都不免反出难耐的苦味,璞善尧却像无事一般,眯着眼睛,孜孜不倦的重复着他每日的提醒。
“再说吧。”我垂下眸,淡淡的说道。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拗的不肯做一顿汤圆给他吃,就像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拗的要吃汤圆一眼。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和璞善尧像极了两个固执的孩子,坚持的莫名其妙。
…………
月光如水,我推着轮椅在庭院中缓缓散着步,木制的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一阵阵‘咕噜’的响声。
“主子。”
这几日,因着璞善尧,也因着我自己的关系,每顿饭都是由我亲自动手。明月不做了膳食,编制在我身旁隐着,平时莫说交谈,即使是见面的机会也是极少的。虽然,我知道,他就在我身边……
“夜了。”明月说着,手中拿着一件披肩,缓缓走到我身边,轻柔的盖到了我身上。
我沉默的看着他的动作,没有拒绝,也没有感谢。
“明月,你知道吗?”我着手下的轮椅,淡淡的说道,“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会有人死去……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遭兵祸匪患被杀死的,活着各种原因的早夭之人……”
“先前,和无殇哥在无尘谷学医的那几年,为了增长见识,我们常常会出谷外出诊,自然,也就会经常见到不同的尸体……一开始,我也会害怕,常常因为噩梦而半夜惊醒。可是后来,在看到这些孤独死去的人后,即便不知是谁,我还是会命人去打听其身份,寻找其家人……虽然,在这个站论纷飞的年代,每次,都是找不到的居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只因医者而生出的悲天悯人,逐渐转化成了一种更广阔的苍凉: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我常想,这些已然冰凉的身体,他们姓什么叫什么家中可有别的人,他们的生前都有怎么样的悲欢,是否也会有别的人在什么地方为他们牵肠挂肚?死去的男子,是否也曾风流潇洒马踏青郊?死去的女子,是否也曾婀娜娉婷闺阁画眉?”
纷扰世界,我们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生死有命,‘明天’,有时是显得那么的虚无……
“主子……”
明月上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听我说下去。
“我知道,这几天,你一直在为我担心……毕竟,白露他,就在我面前跳了崖,而我那时又……”我说着,声调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了一瞬,“我也知道,如今我表现得越是平和,越是不在乎,你就越是担忧……是不是?”
我说罢,缓缓抬起了头。满天的星光璀璨闪耀,合着明月深邃的眼眸一同映入了我的眼帘。
“明月,你知道吗?”我微微一笑道,“我始终都不相信,白露死了……”
是的,我不信。
春意盎然,青叶初发,野草如疯了一般生长着……如此生机勃勃的季节,怎会收留那个冰莲的魂魄?我不信!我,不信……
“哼!你是真的不信还是在自欺欺人?!”蓦地,一道亮丽的男声自暗处传了过来,璞善尧负手走来,面上满是孤傲的轻蔑。
“陛下,偷听并不是个好习惯。”我敛下眸,冷冷的说道。
“哼!”俊眸冷凝,璞善尧大步踱到我面前说道,“收起你虚伪的坚强吧!你不信他死了?!那你为何不出去?为何不去找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