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_洋画+斡勤+酥油花+老斗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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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 2)

“那你出来,我们去后山逮土拨鼠……”

“你去吧,我想再睡会儿。”

宝音不高兴,又不想表现出不高兴,别别扭扭回了句“好”,扫兴地走了。

他刚走,查干的人就来叫,斡勤不去,他们就把他从帐篷里拖出来,待宰的羔子似地送到查干的帐篷,那简直不能叫帐篷,而要称斡尔朵(7)了,巨大的、洁白的穹顶,数不清的、柽柳木做成的骨架,还有那些戴罟罟冠(8)的女人们,揉满胭脂的嘴唇从冠帽上垂下来的奇珍异宝和孔雀羽毛间露出。

斡勤一来,查干就把她们赶走了。

破衣裳,发抖的肩劲,青葱的、仿佛承受不得一点力道的腰肢,查干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斡勤是跪爬着去的,五体投地伏在他脚边。

查干说不清自己的心思,惯拿弓刀的手在那团黑发上碰了碰,往下托住那只尖下巴,轻得不能再轻地抬起来,他五个指头上都是戒指,玛瑙琥珀的,可和那张惨白的脸一比,就逊色多了。

他想摸他,可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这显然是个男孩子,不是顺势一揽就服帖得绵羊一样的女人:“斟酒,”他命令。

斡勤给他斟,斡尔朵很静,能听到酒从杯子里溅出来滴在桌上的声音,查干的手在他下巴上揉,拇指来回描摹那才消肿不久的嘴唇。

只喝了一杯,查干就把酒壶夺走了,着了火似地盯着斡勤,朝自己的喉咙里灌酒,灌了大半壶,他把酒壶一丢,装做醉了,反身把斡勤扑倒。

斡勤穿上好衣裳了,新缎子,滚金边,放马赶羊的男人们看见了,都要停下来瞧一阵,宝音也不例外,老远追着他,讨好地喊:“斡勤,我的斡勤,玩不玩嘎拉哈(9)!”

嘎拉哈是姑娘们的游戏,小时候他们总躲在帐篷后头,肩膀挤着肩膀玩个不停,斡勤停下来,似乎想了又想,不敢看他,点了点头。

他们对着坐,嘎拉哈扔在膝盖边,拍着巴掌唱着歌,斡勤的笑容又回来了,宝音的视线完全被他雪白的、没了拇指的手掌缠住,不知怎的,鬼使神差抓了一把,斡勤像被烧红的炭火烫了,忙缩回手,惊慌失措藏到身后。

他这样子让宝音心乱,没几天功夫,那熟悉的模样好像大变了,眉毛更长,嘴唇更艳,哎呀,他抿起嘴来,看得人胸膛里每一滴水都干涸了。

“哦哟哟!”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勾肩搭背朝这边来,他们年纪不大,按辈分却是宝音的叔叔,斡勤起身要走,被他们嬉皮笑脸挡住去路:“黑山鸡这是插上花翅膀了!”

他们拿不入流的话羞臊他:“这么赶着回去,不是看怕查干老爷着急,是怕斡尔朵里的女人们着急吧!”

“小东西长成了吗,她们才看不上呢!”

“听说查干老爷那东西……”这些人挤眉弄眼的:“有两岁半的儿马子那么大!”

斡勤猛地推开他们,踢着袍子跑走了,边跑,眼泪边往下掉,每天每天,他都陷在那地狱里,滚烫的皮肉、喷在脸上的热气、轻易就被箍紧的手腕……

“斡勤!”远远的,有人乘着风喊他:“查干老爷找你呢!”

把眼泪揩净,他的魂灵都破碎了,却不得不去。

(7)斡尔朵:宫帐,游牧部落大首领的帐篷。

(8)罟罟冠:蒙古贵族妇女的头冠。

(9)嘎拉哈:羊的膝盖骨,一种儿童游戏的用具。

第4章(完结)

查干靠在软垫子上,手里是铁匠新给他打的小刀,他喜欢刀子,比起女人更爱不释手,现在斡勤进来,他就把刀放下了。

斡勤走到他身边,刚要坐下,他站起身,那么魁梧,把斡勤全拢在影子里:“和宝音一起玩呢?”

斡勤低下头:“就……说了两句话。”

“不要跟他玩,他大了,要去娶亲,”查干凑近来:“明天一早就走,你不许去送。”

斡勤心上一颤,来不及忧伤,更来不及恳求,查干一把将他抱起来,托着屁股高举过肩膀,逗孩子似地在原地打转。

斡勤坐在他生铁铸成的胳膊上,吓得不敢睁眼,查干转得太快了,像要把他抛出去,因为怕,他紧紧搂着他的粗脖子,胸口和脸蛋都贴上去,查干就喜欢这样,这样好像是斡勤把他抱住了,那么黏人,那么乖。

转了许久,久得斡尔朵上头的天都旋了,久得查干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双轻易勒断仇敌咽喉的手轻轻松劲,蹭着胸怀,把男孩放下来,斡勤的丹凤眼仍然闭着,额头上汗水淋淋,查干打横将他抱起,小心翼翼放到柔软的熊皮褥子上,亲手把那件他给的缎子衣裳脱掉了。

斡勤扭动着,发出了一点声音,查干激动地覆盖上去:“你现在像丝绸一样顺滑了……”

夜里,宝音睡得正香,耳朵眼儿忽然一阵痒,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果然是斡勤,从帐篷背后的土洞子里钻进来的。

宝音要点灯,斡勤不让,轻轻问他:“明天走?”

“一大早。”帐篷里黑,宝音看不清,但他觉得斡勤手里像是没东西,他该是跪下来,贴着枕头边,用软软的气息把自己吹醒的。

斡勤没再说什么,而是朝他光溜溜的身体上跨过去,宝音以为他要玩什么新奇的游戏,顺理成章扶住他的腰,然后斡勤就把自己的扣子解开了。

宝音傻傻的,被他抓着手往袍子襟儿里送,皮肉相贴的一刹,斡勤狠狠抖了一下,宝音呆滞地、半被迫地在那单薄的胸口上摸,滑溜溜软绵绵的,刚有点口干舌燥,一只残缺的手就顺着大腿摸到了他的下身,很熟练地揉了揉,用什么奇怪的东西把他夹住了。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刻,像是被连根拔起,又像是脱胎换骨神魂归宗,他不是他了,他被草原上最野最坏的神灵俯了身,死死抱着斡勤,疯狂地往上耸颠,热汗从身体上各处涌出,斡勤强搂着他的脖子,用脸蛋和胸口贴着他,那么黏人,那么乖。

宝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斡勤湿淋淋的长头发缠着他,还有那似有若无的喘息,他像捧着一尊佛,捧高了又落下,而他,则在神佛的身体里看到了西方极乐世界,看到了摩利支天的坛城,看到了轮回转世的芸芸众生,看到了天涯尽头的一点白光……

“老爷……宝音老爷!”

宝音一骨碌爬起来,是守门奴隶,擎着他的好衣袍,指着灶头顶上的天,他一看就知道时辰过了,昨晚……那是个梦吗?他稀里糊涂系袍子,边系边奔出门,帘子临落下,他回头看了一眼,使惯了的桌子柜子,喝了一半的马奶子,还有帐篷背后的那个土洞,好像盖了新土,被填实了。

不是梦。他踩着守门奴隶的瘦背上了马,从这儿到弘吉剌人那里,骑马要走三天三夜,陪他同去的是当初定亲的一个长辈和两个好射手,四个人每人带一匹换骑的马。

路上很顺利,风也好,第三天入夜就到了弘吉剌部落,喝了酒唱了歌,他新奇地走进新娘子的小木屋,她比他大五岁,遗憾的是,长的并不像斡勤。

他看着她鼓胀的乳房、进入她纯洁的身体时,满脑子都被斡勤占满了,马上的三天,他一直没弄明白和斡勤那一夜是什么,现在他知道了。

可为什么呢?斡勤的躲闪,他的新衣裳,他一转头流露出的那种哀伤和风韵……事没干完,宝音就从新娘子身上爬起来,他跑出屋的时候,宴还没散,他的人和弘吉剌的人都愣住了,眼看他翻身上马,中了邪似地鞭打他的哲别。

再好的马也跑不了三天三夜,离家还有一箭地的山梁下,哲别倒下了,白沫子冒了满嘴,宝音扔下鞭子,逆着风狂奔,部落里每个见到他的人都惊呆了,直着眼睛不动弹。

“斡勤呢?”他一路问:“让斡勤来见我!”

没人回答他,直跑到自己的帐篷,守门奴隶才告诉他:“斡勤死了。”

宝音像遭了暴风的新叶,脸色一下子枯黄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走的当天晚上。”

“怎么死的……”

“不知道,没人看见。”

“尸首呢!”

守门奴隶绞着指头:“也不知道……”

宝音一脚把他踹倒,奔着查干的大帐就去,洁白的斡尔朵像花一样开在山坡高处,他过了弓箭帐篷、守门帐篷,查干的营帐就在眼前,却有人叫住他:“宝音老爷回来啦!”

他一转头,是揉皮子的海都大叔,坐在一块黑石头上,戴着他赏的银戒指,正慢慢地揉一张水貂皮:“哲别呢,怎么没牵着?”

宝音知道他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瞎眼:“斡勤的事,你知道吗?”

老海都咂嘴了:“哦哟哟,那个孩子……”

宝音的眼泪再也憋不住,扑簌簌打在胸前:“他怎么了?”

“他像回回抹杀羊(10)那样把自己的喉咙割断了,”老海都叹息着说:“死的时候光着身子,萨满去接尸首的时候,查干老爷揪着他的头发死活不撒手……”

“噌”地一声,老海都不得不捂住耳朵,这个响动他不认得,那是抄真出鞘的声音,宝音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举着他的马刀,向查干的帐篷冲去。

——

(10)蒙古人杀羊捅肚子,穆斯林杀羊抹脖子,双方均不认同对方的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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