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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竟倔强地扭著身子,挣开了他,依然把头埋在陆建辉的胸口,抽抽搭搭的:“呜,我不要……你要打舅舅……我不要你了,我和舅舅回乡下去住……”陆建辉摸摸许竟的头发,带著一丝伤感,这个孩子说的是气话,他渴望著父亲的爱,舅舅是怎样好都替代不了的。许廷章听闻了许竟的威胁,换做以前该大发雷霆了,现在却对他们认了输,他轻声一叹,连大带小都一并拥入怀:“我没有要打他,我只是急了点儿,真的,我很爱他的,怎麽会打他呢?”
陆建辉的心跳先是漏了几拍,再又加快了速度地狂跳,他止住了哭,在慌忙无措中低下了脸,即便告诫自己许廷章是在哄人的,不能相信,不能当真,耳朵上偏偏还悄悄浮起了红色,红彤彤的,分外诱人。“小竟,过去给爸爸抱吧。”他好半会儿才能正常开口了,顾忌到了许廷章的耐性有限,便在旁一同帮腔,“舅舅没和爸爸吵架,嗯,别伤心了哦,我们很好。”
许竟有点犹豫地在两人之间瞅了瞅,他用手背抹掉滑下来的鼻涕,略作了思考,还是顺从地滑进了许廷章的臂弯,坐在他的腿上噘起小嘴。陆建辉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脸,拧干他的鼻涕,许廷章暗地里放松了心怀,不太熟稔地抖动著膝盖去晃动许竟,儿子刚才真是让他受惊不小。他们一直吵吵闹闹的,他虽说向来不尽责,可对许竟还是充满了爱意,那是父亲的天性。
在回来的途中,许竟就趴在陆建辉肩膀上睡觉了,凝视著他乖巧祥和的样子,陆建辉心头上聚拢了一团的阴云。许竟这个孩子很聪明,以外在生活中,他和许廷章多少露过马脚,拿歪理来掰也就掰过去了,然而刚才的争吵就不是那麽回事了,他们等於是用最露骨的语言揭露了关系了。许竟是心太乱了,暂时还没把事往深处想,没觉醒过来,他这睡起了一觉,要问起解释,陆建辉真不知怎办才好了。他愁得没法子,几次看著许廷章在前方开车的背影,欲言又止地想问他的意见,但那人散发出的冷漠气息打消了他的主意,他开不了口,只好收声了,默默对著窗外的风景。
他们比往常迟了一个小时到家,许竟是由许廷章抱上楼的,他趴在父亲的肩头上,小脸上惨戚戚的。陆建辉拎书包跟著他们,他们父子的背影将他落在了後边,说真的,他有些许沮丧。父亲和舅舅终究还是有区别。
许廷章的面目笼罩了冰霜,他一手抱著许竟,一手伸进口袋想掏钥匙,陆建辉赶忙抢在他前边开门,他也全无表情,越过了他的身侧进了屋,彻底无视了他的存在。陆建辉愣愣地在他背後,许廷章强烈的拒绝伤害了他,他的眼眸黯淡了下去,旋即又强打起了精神。没必要自怨自艾的,他就算是被当成了外人,也没什麽好失落的……也许他本来就是外人。
(68)
许廷章将许竟抱进了他的儿童房内,陆建辉进了厨房,他打开冰箱翻著食材,脑袋在思考著今晚的菜单,心情却一点点地沈郁了,接著他的动作也随之停顿,整个人就蹲在冰箱前发怔。他真是伤心,跟许廷章在一起是没有保障的,他只要稍微忤逆了许廷章的意思,面临的不是暴力就是冷暴力。也许在许廷章的眼中他就是玩具,不听话的玩具就该被丢掉,不必眷恋的。
正当陆建辉沈浸在伤怀之中,许廷章从儿子的房间出来,眼角一扫,就捕获了冰箱前的身影,他抿紧嘴角,嘲笑似地往上扯了一下,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径自拿起电视的遥控器,看起了新闻。他决心要冷住陆建辉,省得他习惯了被人抱怀里热乎了,变的不知好歹了。
愁肠百转间,整间屋子都凝固著难以忍受的沈默,陆建辉也没心思准备晚饭了,他侧过脸看向客厅,许廷章在客厅翘著二郎腿,屏幕闪动著从一个台换过一个台,明显很烦躁。他沈吟了片刻,想到了许廷章手上的抓伤,忍不住要担忧,至终还是从地上起来了,满心充盈著犹豫和踌躇,一步步走到了许廷章身边,静静望著他。许廷章瞟了他两眼,又转开了焦点,专心看著电视,他才不会主动和这个男人说话。
陆建辉尴尬地呆立在旁,心里闷闷的,对於许廷章傲慢的态度,他不得已苦笑了笑,在桌子下拿出了药箱,低声问:“我给你擦点药吧。”许廷章像是没有听到,他依然面向著前方,陆建辉等了两分锺,见他也没异议,便坐到了他的左边,把药箱放在了大腿上,捧起他的左手。手背上有三四道抓伤,破了皮,有少许渗血。
陆建辉取出了药水和棉花,他捏出了小棉团,汲足了药水後轻柔擦拭著许廷章的手背,心疼地朝他的伤口上吹气儿:“疼吗?”手背上传来灼痛感,许廷章丝毫不以为然,他懒懒地斜睨著陆建辉,看到他关怀备至的模样,冷嘲热讽道:“怎麽?你现在知道心疼我了?”陆建辉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接著又若无其事地清洗著许廷章的伤口,小声说:“这事你不能全怪我,你的脾气也太暴了,是你先跟我动手的,我……”
他还没说完,许廷章就猛地抽手回去了,一双凤眼深处燃著怒意,怒叱道:“那这是还怪我了?你别背著我搞小动作,我会想收拾你吗?”他说话毫无顾忌的,陆建辉紧张地往许竟的房门看去,确定房门紧闭著,他才又回过头来,缓了口气,接著便好性子地解释道:“我们都别发火成麽?好好说,真的只是一件小事,你别把它弄得这麽严重,好不好?”
闻言,许廷章环抱著胸膛,两条笔直的长腿架在茶几上,他的举止流露著优雅惬意,言语间却沁进了寒意:“可以,那我们就说,我问你第一个问题,你为什麽背著我去接特莱斯的平面工作?”陆建辉在他的旁边,低著眉,不自觉地绞动著双手,说:“不背著你不行的吧?你肯定不会同意。”许廷章冷冷一笑,故作轻快地说:“嗯哼,那你知道我不同意还干?你是打算和我对著来咯?”
一听就知许廷章专制的毛病犯了,陆建辉又一次苦笑,他盯著地板上的纹路,目光中显出了一缕迷惘,“我得有点自己的事干吧,完全依靠著你来生活,这样的日子怎麽过得久?”他讷讷地说道,许廷章的眉心微颦,好似很震惊,又似在谴责著陆建辉,怪叫道:“原来你不愿意在家里给我们洗衣做饭?照顾我们父子俩,你不喜欢?”太不可思议了,他以为陆建辉会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的,毕竟他们三个简直能够用幸福来形容。他有些火大了,瞪著陆建辉,弄不清到底有什麽可不满的,这男人是闲得发慌了,晚上就该多操他几次把他的精力都挤干,怜惜他真是愚蠢,欠操的骚玩意儿。
陆建辉踌躇了一下,尽所能忽略了许廷章极具逼迫力的直视,这才有胆子,不太确定地说:“也不是不愿意,就是觉得有些失平衡,你看咱们家,有些奇怪的吧,分工太明确了,不平衡……你说,要是哪天你退出了,我和小竟怎麽办?我养活自己都成问题了,怎麽养小竟?反过来,我就不是那麽重要了,你请个保姆就能替代我了。”说完了,他在沙发里挪动著身子,十指相互绞著更厉害,指缝间都出了一点点薄汗。他的刘海之前已经修剪了,这下遮掩不了他的神情,那丝不安因此表露无遗,仿若一只担心被遗弃的惨兮兮的大型犬。
许廷章难以置信地打量著他,他告诉自己要有耐心,否则他真希望能劈开陆建辉的脑壳看看里边装的内容,他真的使劲去听了,偏偏就是听不懂,“你到底想在说什麽?我一句都不懂,你能说的直接点吗?!”他粗声说,语气充斥著嫌弃和不耐烦,眉心拧出了一个难看的结,“你是在担心我不小心死了的话,你们两个要饿肚子?可我就算是死了,我的身家也会给许竟继承,因为他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啊,我就他一个儿子,你怎麽就要担心吃饭的问题了?拜托,许竟不会不养你的,他也不敢不养你,我从坟墓里爬出来打断他的狗腿!”
(69)
“你胡说些什麽!哪有人咒自己的!”陆建辉吓得满面惨白,伸手去按住许廷章的唇,代替他连呸了好几口,念叨道:“嘴太快,胡言乱语不能当真。”许廷章可是不领情的,他往後躲开了陆建辉的碰触,没甚好气地说:“行了,别瞎紧张了,我还没把你弄懂呢,你别扭捏了,把话说明白了。”陆建辉语塞了,他将药箱放在了茶几边,手指顺了顺耳下的头发,眼看许廷章不肯轻易罢休,他组织了一会言辞,讲话带了点儿嗫嚅:“不是你出意外,是说,你有天得结婚的吧。”
即使是假设性的提起,陆建辉心间还是闪过了一阵剧痛,他忙将它压了下去,咽下了满腔的苦涩,双掌紧握著不放,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力量了,继续一字一字地倾述著担忧,“你还这样年轻,要结婚的吧?我们的关系,又不能持续一辈子。”他自认讲的够明白了,没想到许廷章愈发不高兴了,他厌烦地咄了一声,不留情地推了陆建辉的脑袋一把:“你的脑子秀逗了?你一边说我要结婚,一边又说我们的关系不能持续一辈子,敢情我们结了又离婚?这连结都没结,你在考虑离的事?”
陆建辉被推得倒在沙发内,他的脸上现出了些许惶惑,因为他也没弄懂自己说的和许廷章说的,到底有甚麽关联了。他们两个从根上考虑的事情就不是同一拨的。他在担心许廷章和别人结婚,许廷章则完全没想到他以外的结婚对象,并且很想当然地以为他所说的结婚是指他们两个。他没胆子问得太清楚,仅仅是茫然地摸著额头,软绵绵地说:“到底在说什麽啊……”他也找不到头绪了,两个人南辕北辙的,就没围绕著同一个重点。
有人根本不在乎这些个东西,许廷章只记挂著在特莱斯的门面上的照片,他一思及就无名火起,面目显得凶神恶煞的:“明天我就去让人把那些照片全撤了,你以後再敢这麽做,你绝对没有好下场!”陆建辉听了便是愣了愣,过了几秒锺,他又爬起来坐好了,捏紧了衣角往下拉平了,半边臀部沾在了沙发边缘,犹犹豫豫的,说:“那倒是随便你,又不关我的事,反正我的钱是已经拿了的。”言下之意是不能要他退回劳务费。
许廷章朝他投过去深沈可怕的一瞥,他唇角略挑起了少许弧度,笑眯眯地对他递出要求:“大哥,你最好乖乖把钱上缴,别想在我眼皮子下攒私房钱。”毕竟男人可是有钱就变坏的,这个笨到家的男人恐怕也不例外,必须控制了他的经济,才不会给他有逃跑的机会,要锁得他寸步难移。
“不要吧,这个不要吧,”陆建辉的心跳都差点停止了,虽然钱没带在身旁,他还是伸手捂住了口袋,极其防备地看著许廷章:“这只有一点点,你又看不上。”许廷章的腿从桌上放下了,他的笑意益加清浅了,一双眸子闪著潋滟的水色光芒,容色间悠闲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