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清醒时,只感觉那透过竹叶缝隙散落下来的星点阳光没睡前那么炙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刚想坐起,身上不知何时披着的衣衫滑落下去。
那坐在溪边的男子,也回过头。
“你还真睡熟了。”
我脸颊一热,赶紧胡乱抚弄一下自己鬓角散落发丝。
他起身过来,捡起那件滑落在地而且已经补无可补的蓝衫罩上。
尴尬之余,我乱找话题。
“你刚才是不是同我说话了?我睡着了,没听真切。”
他走到一旁,拾起用草绳串好的鲜鱼才道,“不曾。”
鲜鱼已经晾得快成干鱼,他小心翼翼地提着走在前面。
我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后头,看已经西斜了的太阳将我们的影子拉长。
只要稍稍走快一点,我和他的影子就能重叠在一起。看着彼此的影子挨得如此之近,只感激他没有再拒我于千里之外。
是不是分离这几日,他方才发觉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我?亦或者是,有点点那么想念我?
我在他身后偷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老鼠。
鲜鱼们瞪着眼,杀气腾腾地看着我……
*
宓修文做菜烧饭真是一把好手,上次太饿了没品出什么味道来,这次可不同了。红烧鱼做得香滑爽口,我太满意了。
一直到我回家,他也没掉脸子,上次的不愉快更是像失忆一般提都未提。
送我到竹林口的时候,直觉里他有什么话要说。可每每等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等他说话,他却又欲言又止。
这是唱得哪出?
末了我走出去好远,回头看他颀长的身影还立在那里,让晚霞染得红透,倒是温暖人心。
只不过我想的却是他又要一个人回到草堂,面对冷冷清清的屋舍,孤枕而眠。
心里居然就揪痛起来。
“我明日再来看你——宓公子——”
言由心表,我挥手冲他喊道。
那原本立如松柏的身子,微微晃动。肃穆的神色,霎时间鲜活起来。
“好。”
他吐出这个字,声音很淡,听不见但可见口形。
我这才好过一点,转过身继续走。
许久之后猜想他应该回去了,转身再看果然见他身影已经小如黄豆,不过……为啥一跳一跳的呢?
宓修文者,果然还是那般匪夷所思。
回到彭府的时候,正是晚饭时分。我刚想叩门,却见那头两骑骏马奔驰而来,近前之后一看,居然是彭府大少爷和大小姐。
彭卓逸一身滚金边玄色轻骑装,挺拔身姿立于马上,手中勒着缰绳,高头大马在他身下呼哧呼哧喷着粗气。彭卓岚一身琉璃红叉裙,面色桃粉张扬装扮。这兄妹二人本就是人中龙凤,现在又都端端居于马上,气势自然锐不可当。
我被迫仰视他们,心中暗暗羡慕,愈发觉得自己现在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那头彭卓岚见我却欢喜,翻身下马,衣袂翻飞奔我而来。
“思甜你才回来?我和大哥拜佛回来就想骑马,原本听你上次说也想学,要带你一起去的。只是找不到你,你这妮子跑哪里野去了?”
“啊,我去我去——”我瞥一眼马上无甚表情的大少爷,用眼神示意表姐此时不宜详谈。
她却哪里懂得这些呢?眨眨眼,居然喊出那人名来。
“你去找宓修文了?他可有唔——”
赶紧捂住她这张没有把门的嘴,她可好,非但没有领情反而还瞪着眼在我手下吱吱哇哇。
“哎呀思甜——没事的,我方才同大哥都说了,我们兄妹可是无话不谈。他上艳窝会娇娘都同我讲——”
“咳咳咳……”
很显然,马上的大少爷这么些年过去了,也还是没完全适应自己亲妹子的直爽和大咧。
翻身下马,早有家丁过来接过彭卓逸手里的缰绳,将马牵走。
走上前来,我迎着他做了一个福。他微微点头,目光仅仅在我身上一扫,就落实在自家妹子身上。
“你那些破事儿能不能猫屋里偷摸说去?这么大个姑娘,害臊不害臊?”
“哼,回屋就回屋。摆什么大架子嘛,可没见你几时这么正经过。”说着,她朝他做个鬼脸,目光神色中撒娇耍赖皮的架势十足。
彭卓逸扯扯嘴角,无奈一笑,迈步进府。我在旁捂嘴偷笑,他回过头淡淡一瞥,我赶紧正襟危坐不敢造次,他却忽地又粲然一笑,两个酒窝明晃晃的,倒也像是个邻家哥哥了。
这彭卓岚,恁地幸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偏还有这般娇惯她的父母兄长。老天,你究竟何时公平过?
来到后院的前厅时,有下人过来请膳。
彭卓逸懒洋洋地问句老爷回不回来吃,下人摇头说不。于是轻轻松松一挥手,他就拒绝了和各房主子同食的晚膳。
因为他是这个家未来的男主人,所以他的话本就顶了半个天。又因为他是这个家女主人的独子,所以他的话便能再顶上半个天。
这就是地位,就是身份,压死人也能抬死人的东西。
“咱们三今个儿就在这里开小宴,想吃啥就吃啥,想吃酒也能吃酒!哈哈!”
彭卓岚依然那样没心没肺地笑着,彭卓逸也不阻拦,仅仅是用宠溺的目光一望。
现下看来,彭卓逸也绝不是无情无意之人。他对他的父母弟妹,一定也是关爱有加的。之所以只针对小妾们和小妾们的孩子,自然又是那所谓的大户人家的暗规则吧。
少顷,酒菜上来。
看那些丫鬟婆子有条不紊寂然无声地上菜,末了又规规矩矩地伺候在侧。可不比我偶见的彭府家宴排场小。
以前我在这个家里,虽然有彭卓岚一直的强调和提拔,却到底因她大咧的性子,多半照顾不周全。下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