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好地举起英英肥肥白白的小手,模仿着小孩子稚嫩的声音笑着说:「奶奶,难道我不漂亮不可爱吗?妈妈现在还在念研究生,要写毕业论文,等妈妈毕业了,过两年再给我添个小弟弟,好不好?」
「过两年?再过两年我骨头都打鼓了!你把小丫头片子交给你妈带,什麽文迟几年交,读出博士来蹦出天吗?你读那麽多书,还不是嫁给我们家杨冲?他连大专还没有毕业,还不是娶了你做老婆。哼,当初不知道谁死乞白赖地要嫁到我们家来,你既然嫁到我们家来就要守我们家的规矩!生个儿子才能在我们杨家落地有声。」说罢,轻蔑地看着清月,那目光阴冷得似蛇。
清月打了个冷战,她当年为了杨冲不惜和家人争吵决裂,是因为她相信真爱无价,到杨冲母亲的嘴巴里,自己竟如此不堪,下贱如泥。她闭口不言,垂下头来,抱紧女儿。
杨冲母亲冷哼一声,并没有停止践踏清月的尊严,她用怨毒的目光看向孙女,说道:「你知道我老头子怎麽死的吗?本来在病里吊着一口气,就盼着你给他生个孙子。谁知道一听说生个丫头片子,一口气接不上来,昏过去了,拖了两天就去了!死前还念叨着杨家绝後了!」
她用那青筋毕露,苍老似枯树皮的手指向宋清月母女,脸上浮现出深恶痛绝的神情,咬牙控诉道:「就是你们!你们是凶手!害死了我的老头子!」
清月被吓住了,她老公公本来就是癌症晚期,这几年都是用着她宋家的钱,吊着气,保着命,到头来,恩变仇,功变过,竟是小紫英害死了亲爷爷。
小紫英通灵性般大哭起来,清月忙站起身抱着女儿哄起来。杨冲母亲目光似冰冷的毒蛇缠上亲孙女小小的身躯,恶毒地诅咒道:「不讨喜,害人精,讨债鬼,少年亡,望门寡。」
清月浑身血一冷,一口气憋在胸口,脸色由红转青,继而发白,把胸口都憋得快炸开了,亲奶奶诅咒自己亲孙女,那麽恶毒,那麽刻薄,不是亲眼所见她永远想像不到!
她走进房间关起房门,悲愤中泪水如连珠子般掉落,落在小紫英雪白粉嫩的脸上,小紫英却停止哭泣,对着妈妈笑起来。
清月低头吻女儿的脸蛋,喃喃道:「英英,你是妈妈至宝,妈妈会永远爱你。」
杨冲母亲在门外破口大骂:「动不动甩脸子给谁看?我还没有吃你的喝你的……」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污言秽语,清月不得不摀住自己的耳朵不忍再听。
保姆敲门进来,她在厨房已经听见一切,气得眼角发红打抱不平道:「还有这样的老货!吃宋家的饭,住宋家的房,用宋家的钱,儿子在宋家开的工厂上班,拿着宋家的脸面在市里混,就连我的工资都是宋家支付,这个老货还有什麽脸面咒宋家的小姐?好狠的黑心,好厚的脸皮!」
英英一见她便伸出胖胖小手要抱,保姆抱过孩子,嘴里不住地念着。
清月擦乾眼泪道:「赵姨,你不要和我父母说。他母亲是他母亲,我和他,还是要好好过下去。」
赵阿姨看看清月产後发胖仍不失秀丽的脸,心里暗暗赞叹,点头道:「我知道。」
为了维持这个家庭,为了英英有个完整的家庭,清月到死都不会将此段耻辱告诉父母。
可是当晚杨冲回家,杨冲母亲便恶人先告状,冲到儿子的身边,一头扎进儿子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起来:「儿啊,妈妈吃了这麽多年的苦带大你,一辈子开了三次大刀,身体这麽虚弱,老了以後还要帮你那短命的媳妇带小孩,却看那短命的宋清月的冷脸!哎呦,我一把年纪了,活着干嘛!不如去死!老杨哎,老杨你带我去吧,留我一个寡妇在这世上看人家的脸上,遭罪受啊!」说着便拍着大腿哭起了死去的丈夫。
清月怕那唱歌似的长调吵醒睡熟的英英,赶紧走去关房门,这一举动刺激了杨冲母亲,她索性坐在地上,大声地乾嚎了起来。
清月不知所措,她站在一旁半天才颤着声音劝道:「妈,妈您这是干什麽?」说着,走上前要扶起婆婆。
杨冲母亲一把推开宋清月,嫌恶地怒斥道:「滚!不要碰我!连个儿子都生不出的东西!」
清月一个不稳倒在地上,疼痛感与屈辱感让她终於忍不住憋了一个晚上的眼泪,哭了出来。
杨冲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冷眼看着这一切,他那曾经英俊的脸容在烟雾里朦胧而冰冷。
丶第五章长夜难明
杨冲母亲见儿子不为所动,乾脆在地上打起滚来,一边滚一边扯开喉咙大声地哭喊:「老头子哎,老头子你带我去吧,留我一个寡妇在这世上,天天看媳妇的冷脸,儿子也不敢管我,我受死了罪啊!老头子哎——!」
那声音苍老而凄厉,像是野兽的嚎叫,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即使隔着房门,小英英也被吓醒了大声地哭了起来,清月不顾疼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冲进房间抱起女儿哄起来,而杨冲母亲越哭越大声,彷佛要和孙女一比高下。
清月见女儿受惊吓,止不住声地哭泣,她没有办法,披起一件外套,走出家门,而杨冲已经将杨冲母亲扶起坐在沙发上,他像一个孝子一样蹲在地上柔声地安慰自己的母亲,自始自终都不曾看她们母女一眼。
她觉得心寒,脚上似带着脚链,一步步地蹭到楼下。二月里仍是阴冷,小区里的香樟树浓密依旧,绿意浓浓,可是树下那名清秀少女去了哪里?这一位抱着孩子面目浮肿,身材臃肿的少妇是谁呢?
她不敢回娘家,父亲这几年身体渐渐不好,生意渐渐放淡,开始倚重女婿,杨冲对她冷淡已久,除去上班就是喝酒打牌唱歌,每每深夜进门,都是一身的酒气熏天夹着刺鼻烟味,不住地嚷着应酬辛苦。
她鼻头酸涩:英英出生那天,杨冲便借口父亲病重回家去探亲,不顾她们母女。
自从英英出生,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要说拿钱回来养家,就连自己的亲骨肉,他什麽时候动手抱过?是她,一直是她,为了维持这个名存实亡的家庭,忍气吞声,苟延残喘。
现在想来,还不到两年的时间!自己当时是多麽的天真,多麽的乐观,又是多麽的傻气!愚蠢!蠢到无药可救!
清月的眼泪似大河决堤,滚滚而下,深夜寒冷,她脱下自己的外套包住女儿,自己却在夜风里冻得抖抖嗦嗦。
女儿已经睡熟,一只小胖手还牢牢抓住妈妈的衣角,像是害怕妈妈也突然丢弃她不再爱她,睡梦中淡淡的小眉毛紧紧地揪着,粉粉的小面孔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她不住地用自己的脸颊去温暖女儿的小胖脸,吻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