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过了很长,其实她一通自我表述不到30分钟。可这足以说明她之前的人生,并不轻松。他漂亮的眉毛拧着。像是在忍受什么。
空气立即沉凝下来。她酒劲也好像过了,脸色却绯红,从里到外得尴尬,觉悟到自己面对的不再是一个陌生人。
她沉默良久,缓缓出口:“对不起。”
他抬起右臂,一个自然的弧度划过她身边,却只是轻轻拍拍她的肩,说:“我喜欢听。尤其喜欢听朋友的酒后真言。你真不简单*我想,我是喜欢的。”
她简直是惊慌得无地自容了。无语。
这时,他说:“伏苓。你开车送我到医院吧。我前几天就该住院了,虽然我讨厌住院。”
至此,她愕然,没有余话,推开腿上的毯子,立刻下车,开了他那边的门。
他抬脸望着她。
她似乎感觉到他此刻连自己走路的劲头都没有了。因此,她伸手,想扶他下车。他不谦让,抓住她的胳膊,靠紧她,走到副驾驶门边,任由她安顿好他。
靠在椅子上他说了医院地址后,人彻底松弛,眼睛半合,不再说话。
她有点难受。路她不熟。但是重任在身,不容迟疑。
她几乎一直都在绕路。同事跟她说过:绕路不可怕,因为你总可以看到你熟悉的路。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她着急时,会看看他,他只是歪着脑袋,早睡着了,*发白、干燥,起着小皮。脸色不容乐观。
她怕他就这么死了。不停地拿右手碰他的脸、他的手,极热。有次他竟然动了,在扯脖子上的领带,她看到,伸手帮他把领带拉松。有次她甚至感到他回碰她的手,总之,所有的迹象,是好的,他还是活的。只是她偶尔喊喊他,他却不应。她心急如火,加速找医院。
她开车前,把手机放在置物盒里,方便打求救电话。可一路上,她不敢有片刻停留。
反正,求人不如求己。她的人生格言。
终于找到了医院,车没熄火,她就狂奔到医院大厅,直闯到挂号窗口,惊慌失措地大呼:“医生!我等会儿挂号!有个急重病人,需要担架!告诉我怎么找人?”挂号的人看她的脸色,知道是真有这事,帮她叫了人。
后面的事情她没有头绪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担架把他抬走。她能做的,只是,双手抱着他的包,麻木地跟在担架后面奔。
她像跟着命运跑,努力追随命运的方向。
正文第九章相依(1)
急诊急救室门微开,里面三、四个医护人员正忙乎。她仍然抱着他的包,像冬天抱着热水袋,站在门边,心神不宁,看医生忙,等医生传唤。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男医生拉开门,严肃地说:“小姑娘,你进来。”
她闻言,脸色骤变,浑身轻轻筛糠,以为他大限已到。
她这么想着,躲开中年男医生,直奔急救床边。看他氧气罩带着,液体吊着。她的脸凑近氧气罩。他没动静。她急回身,心急不择词:“他……没死?”
中年男医生慢慢走近她,奇怪地望着她,慢条斯理地说:“当然。他不过是病毒性流感,可能医治不当,劳累过度,睡过去罢了。你是他家属?”
她一下放松,几乎瘫坐地上,手扶着输液架,半天没有一个字。
她很难受。生命脆弱,人生苦难,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脑子里回味了半天医生的话,才醒悟过来,缓缓答:“不是。”
医生接着问:“女朋友?”
她嗫嚅:“不是。”
医生更奇怪了。但没跟她纠缠。在一张堆满医药物品的桌上开医嘱等。
她回身看他。他很安详。心电图机显示的并不是直线。她看电影太多了?这不是电影中常见的临终场面。太好了,这小子还活着,命很硬,不是心脏病突发?!
二个护士还在忙。听医生问她:“小姑娘,要住单人病房还是普通病房?”
她想也没想答:“单人。”
医生继续写,一张张撕下单子。
不久,医生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小叠纸片,毫不客气:“你去办住院手续吧,先付掉他今天的医药费。”
她不迟疑,一手紧紧地抱着他的包,腾出一手,接过单子,胡乱看了看,看不懂,说:“好。不过,他心脏不好,请你注意。”
医生居然微笑:“他来我这儿看过病,开过药。他有点先心病已做过手术,不过预后不是很理想,今后再补一次手术,基本正常了。你放心,先去交钱吧!”
她点头:“谢谢。”她奔出门,交钱去了。
晚上,几乎没太多的人,不知道的地方,张嘴问问,她只要拿着工资卡,在收费窗口,输入密码,划钱,就行。很快。就办妥了。本来以为自己的钱够多的,但一看单子,加押金,几千块,顿时如流水,流过不留声,她不禁庆幸自己平时忙没有更多的闲情上街消费。否则……她此刻,不惜钱流,但求他安。
交完钱,她颤巍巍又去把车停好。
再回来的时候,护士们已把他移到活动床上,要把他推内科住院部了。
她一边空出一只手想帮着推车,一边担心地问:“是不是该去心内科?”她妈住过院,对有关手续,她略有所知。
一个护士匆匆答:“不用。普内。”去喊来一个护工,帮着推车。另一个护士对她说:“小姑娘,别只顾抱着他的钱包,也把他的衣服也拿好。”
她不好意思地一笑,还真是忘了拿他的衣服。遂返身回急救床边,抱起他被揉作一堆的衣裤。这时,中年男医生正准备出急救室的门,回头跟她说:“你今晚最好陪床。他今后的生活也不适合独居。今后对病毒性的感冒他要特别小心。这次,还好,没有发展成心肌炎。否则,情况可没这么顺利!”
她怔住,死活没想明白这些话跟她有何关系?不过,她还是点点头,表示明白。心里思忖是不是找郭毓敏来。但是,深更半夜的,算了,别搞的鸡犬不宁。她也没那么小气。算了。她铁了心,陪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