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宾之中最大的官,当然要算京兴市市委第一副书记、代市长谢庄严了。他在哀乐的伴奏下,在章总的骨灰盒及遗像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而后,又与江姐紧紧地握手,甚至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绝对是一副化悲痛为力量的德行。至少,我是感觉到了:他是没忘怀章总曾经给予过他的帮助的。
没想到,王学兵也来了。他作为京兴市金融界的代表还送来一个巨大的花圈,只是这次他没写诗,而是毫无诗意地在挽联上提了一个对子:“痛悼昨日商友英灵,不忘今日银企一家。”
王学兵从章总的骨灰告别室出来,不幸看到了我。他没躲闪,反而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挂起了不阴不阳的笑容:“柳韵,你还好吗?”
我没作老鼠见猫状逃离,但却没耐心和心情搭理他,只得作路人状,冷漠地扭头,快步溜走了。
王学兵见四周无人,便望着我的背影,追了一句:“我就要外派出国了!咱俩该坐下来侃侃了!”
我心里一惊:莫不是他见风头不妙,想见好就溜、潜逃国外?我站住了,回过头,盯视着这个对我来说像灾星一般的人物,冷冷地问:“你想溜?”
王学兵见我停了下来,得意地笑了:“不是我想溜,是爱农银行的美国分行、几百亿美元的资产,需要我这么个行长!”
我沉吟着,没开口。
王学兵见我脸色难看,就做出寓意深刻的口气,告诫我道:“你可别执迷不悟呀!”
我没说话,转过身,还是头也不会地走了。
从章总的追悼会上回来,我一直打电话给方子洲(我当然不知道此时的他也像章总一样魂归天国了)。但是,手机里依然是那个声音:“对不起,该用户已关机!”
我想到了那个眼睛像是要掉下来的何大爷。他无异于是方子洲的影子,我找到了他,自然就能找到方子洲。于是,我找到了隐藏在高楼大厦背后的细米巷胡同,我依然把自行车扔在了窄得骑不进自行车的胡同口。
大杂院儿里那两间小平房的门依然故我地关闭着,虽然破旧,但却让我感到异常地亲切。
我敲了门,等待着何大爷的出现,同时也期盼着突然出现方子洲。但是,我失望了,出来给我开门的不是方子洲,也不是何大爷,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外地人!
“你找啥子人嘛?”外地人操着外地口音诧异地问我。
我除了惊异,更多的是失落:“方子洲和何大爷不在吗?”
外地人摇了头:“早搬啥子地方去了!”
我惊问:“啥子时候搬走的?”
“前几天搬走的!”
“具体搬到啥子地方去了?”
外地人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我看:“看,这是老汉儿留下的。”
原来,何大爷位于清水洼地区的低租楼房已经装修好了,他不但自己搬过去住了,也把方子洲的东西一块儿搬了过去,当然,他是希望与方子洲同住。
我问站在小平房门口的外地人:“可这平房是方子洲租的呀?”
“老头子把房子转租给我了。他说,省了钱,好给方子洲娶老妞儿哩!”
我知道在这个外地人的方言中,“老妞”就是“老婆”!我也知道,何大爷要帮方子洲娶的“老妞”就是我!面对何大爷的好心,不知为什么,我不但没有一点欣喜,却匪夷所思地感到了酸痛。
见我表情复杂,外地人好奇起来,问:“老汉儿与那个叫方子洲的是亲戚吗?咋个长得不像哩?一个高高大大的,一个却¨¨¨像个土老坎儿!”
我没心思和外地人争论方子洲和何大爷的长相了,抄下了纸条上的地址就往回走。
天已经灰蒙了好几天,到傍晚,终于下雪了。由于感到身体极度困乏,我没有马上找方子洲,而是回到了我在清水洼的宿舍。
由于房子多日无人居住,这里也显得阴霾、冰冷。没有任何洗漱,我直接钻进了被窝。但是,我却始终无法入眠,除了对章总死亡的悲痛,就是对江姐的哀怜,同时,还拌着对方子洲的一个接一个的不祥的胡思乱想,虽然他现在的居住条件可能因为何大爷而有所改变。
我摆弄着手机,翻看着以往的短信息。这儿有我写给方子洲的诗,也有他顽皮的段子。
茫茫人海中,为你怦然心动;你好似不在意的表情,却让我隐隐作痛;你的漠然,让我不敢表白心迹;可我不能自拔,现在我要你明白――你踩着我脚啦!!!
读着方子洲顽皮的段子,我没笑出来,却莫名其妙地鼻子发酸,泪水也无声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望着窗外,已经是一片白茫茫的远方,我感到孤独,我几乎是机械的按动手机,下意识地组织文字,流淌着自己心底的声音,以此遣散自己内心的阴霾。
呵,不要问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