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第17节:不成样子(17)
“妈,不要保守嘛。”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身子缩进了被窝,说:“到适当的时候再告诉你。现在哪,你只要记住:给他快乐,也就是给你自己快乐。”
“适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到你爱他、乐于为他做任何事情的时候。”
春夜寂静得只有紫竹丛中的两只蟋蟀欢快地一唱一和。我知道妈妈没有睡着。妈妈分明想爸爸了。爸爸猝然去世的第二年,县委书记,一个山东大汉不断到妇科找妈妈看病,说是只有妈妈开的药方才管用。一天,院长通知妈妈,县委书记让她到他办公室谈工作。县委书记直率得让妈妈大吃一惊:“陶医生,嫁给我,我让你当副院长……院长也行,你考虑考虑,我一会儿回来。”书记出去了。妈妈写了一张条子,大意是:丈夫去世受刺激太深,她得了一种说不出口的病。她是妇科医生,知道自己的病。丧失了性欲,丧失了生育能力,男人一挨近,就恶心,想呕吐。书记回来了,妈妈把条子交给他就急急走了。我上师范二年级时,除夕守岁,妈妈说了这个故事,脸涨得绯红,笑成一团。“妈,怎么会有这种病呢?能医好吗?”我不安了。妈妈看看我,又笑起来,笑得眼泪汪汪。
(bsp;现在我才明白,妈妈和封建沾不上边,只是太爱爸爸,只是再也没有碰上爸爸这样优秀的男人了!可怜的妈妈。我很想抚慰妈妈,然而我明白,我的抚慰是苍白的。苍白的抚慰也许只会反衬出妈妈的寂寞。我不觉卷着被子挨向妈妈。妈妈再一次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颊。
“萌萌,到他那里去吧……嘴硬什么呀!我一个人睡惯了,你睡在旁边,我反而睡不着了。去吧。”
我真想说:妈,谢谢你。可太不好意思了。我犹犹豫豫出了东房,忽然轻灵得像一只猫,闪进西房。他舒展开四肢,躺在床上,静静的,发出平静而深沉的呼吸。我在床沿坐下,拉亮电灯,轻轻抚摸他的鼻子。他睁开眼,惊喜地搂住我。
“妈醒来,会发现你溜了。”
“你以为我们瞒过妈了?”
“糟糕,明天妈要骂我了。”
“偏袒你还来不及呢!我说都弄到我嘴上了,妈还笑我有洁癖呢。”
“这你也和妈说了?……还疼吗?”
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我,还有一丝隐隐的疼痛。我摇摇头,紧紧搂着他光滑而富于弹性的身体。我伏在他胸膛上吃吃地笑,一边抚摸,一边说了妈妈说的……
一九五七年春天,我展开封闭的身体,渴望和若有若无的梦就这样演成了销魂荡魄的生命的真实。
已经过了就寝的时间,我踅进寝室,姑娘们在床头半躺半坐着聊天。丹霞目不转睛地探究着我,大呼小叫起来。
“容光焕发,走路都轻飘飘呢!萌萌,还不从实招来,是不是卓雨山和你一起回家了?”
姑娘们一齐起哄了。我早提防着她们这一手,临走时改变主意,故意早早让刘蓓她们和雨山一起送我上公共汽车站,又让雨山和姑娘们到舞会上跳了两曲舞,再赶到火车站和我一起上车。我取出一袋姑娘们最爱吃的酸梅糖,挨床分过去。
“回去看妈妈也用得着雨山陪吗?不信,你问刘蓓嘛。”
“那倒是真的。我、夏瑾和卓雨山一起送萌萌上了公共汽车,我们还一起回到礼堂,卓雨山还和我、和夏瑾跳舞呢。”
“嘿,萌萌,我还以为你给大家分喜糖了呢。好了,萌萌,你用不着从实招来,你分的也不是喜糖,多给几颗嘛。好,好,谢谢。”
大家吃着糖,嘻嘻哈哈地聊着。丹霞问我和雨山什么时候结婚,我说:“明年国庆节。”
她说:“我也是明年国庆节。萌萌,记住,我们不能互相参加婚礼,可一定要互寄喜糖!”
夏瑾说:“我们寝室最早结婚的,非刘蓓莫属!刘蓓,是不是?”
“老杨想暑假他毕业就结婚,我还没有答应呢!”
“你不是都开放给他了?”
刘蓓嘻嘻地笑着:“总还没有结婚嘛!”
大家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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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不成样子(18)
“萌萌,你走了只有两天,”丹霞说,“学校可热闹啦!什么大字报都有,到处都是北京、上海、南京的名牌大学鸣放消息。”
“话剧团的人说,中文系已经坐不住,要罢课了呢!”
“萌萌,中文系罢课了,我们支持不支持?”
“中文系真要罢课吗?太过分了吧?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罢课了,还怎么向科学文化进军?这种事情要慎重,要听听许书记的意见。”
3
中文系实际上已经罢课了。外语系虽然还上课,却也零零落落。校园里的大字报充满急风暴雨的气息,有北大、清华、南大、复旦传过来的什么十条、十五条、二十条,更多的是响应的大字报,标题就够触目惊心了:《继承五四光荣传统,争取民主自由平等》、《再论一党专政》、《教授治校,贤者就任,愚者滚蛋》、《为什么不公布斯大林的真相?》、《不得对铁托元帅无礼》……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要作出是非判断,已经超出我的思维能力了。
春天是暧昧的。一九五七年春天的暧昧无处不在。
晚上的时间是属于我和雨山的。属于我们的时间真美妙!一进入南山公园深处的静僻地,我们就开始一边亲吻,一边抚摸。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渴望进入,然而,我们必须控制住,因为听说公园里有便衣。总是不能尽兴,这是没办法的。起先,是他把我的手拉进他的两腿之间,我的抚摸是被动的。渐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