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_不成样子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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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2 / 2)

他目瞪口呆,好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窗外是淹没在蒙蒙细雨中的黑沉沉的夜,脚下是车轮和铁轨撞击出来的轰鸣声。车厢里透过来的黯淡的灯光,映出他苍白的、汗涔涔的脸颊,两腮的咬筋一隐一现。

“是呀,肃反的时候,”他喃喃自语着,“一句牢骚,一句批评、讽刺党团员的话,也是反革命言论,也要整个昏天黑地,现在怎么可能容忍如此的鸣放呢?只能解释为引蛇出洞、让毒草大长特长!难道……难道……”突然,他盯着我的眼睛,大声说,“可是,谁都听得出来,毛主席的演讲多真诚哪!”

我知道,钢铁的轰鸣声会掩盖一切,谁也不可能听出我们在说什么。然而,出于恐惧的本能,我还是用手掩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

“雨山,这样的话在你我之间说了,就当没有说过;让旁人听去,可就闯下弥天大祸了!雨山,冷静点。现在只有冷静,才能救出我们自己。”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太不可思议了!”他的激动终于重又变成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太不可思议了!”

“我也震惊,也觉得不可思议。许大姐也一样。可是正如许大姐说的,是我们高明,还是党高明?我们可不能盲人瞎马、没头苍蝇一样瞎闯瞎撞,一失足而成千古恨哪。”

他垂下了头。我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不,我得回去!”他突然清醒了似的,再一次推开我,“我总得和李群打个招呼呀!”

“绝对不行!李群正在兴头上,如果他把你说的都写成大字报捅出来,不是反而惹下大祸了?”

“那……那……那太对不起李群了。”

他蹲下去,双手抱着脑袋。雨山重情义,我喜欢的也正是他的重情义。重情义的男人可靠,才会给我安全感。我挨着他蹲下来,背靠在车厢壁上,拉起他的右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脑异常清醒,说话也充满逻辑力量。

“第一,从李群的情绪来看,即使你把上头的精神告诉他了,也不一定能说服他。李群已经卷得很深了。第二,上头的文件还没有下来,就算文件下来了,也可能和许大姐说的有出入;形势千变万化,万一上头还要继续深入鸣放,我们不就成了阻碍鸣放的罪人了?第三,即使李群犯了严重的政治错误,他出身好,又是党员,大不了检讨一番,也就过关了。你犯了政治错误,就大不一样了!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出事呀!”

“我怎么向李群解释?怎么向大家解释?我成了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了,怎么见人?”

他把后背往车厢壁上一靠,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地板上。

“我理解你的处境十分尴尬,所以才编了妈妈来电报的谎话嘛。这个办法还是许大姐想出来的呢!”我想把他拉过来偎着我。他的身子僵硬,拉不动,“生我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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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不成样子(25)

他梗着脖子,默不作声。列车开过一个小站台,蒙蒙细雨已经变成密匝匝的大雨,灯光照出灰光光的雨帘。他应该感激我,却生我的气。我很不是滋味,也僵着身子不再说话。

“说不定是许莹听错电话了,”忽然,他转向我,双眼闪出孩子般的天真,“可能王副部长没有说清楚,也可能只是误传。”

“怎么可能呢!王副部长、许大姐,还有校党委的所有领导,现在最关心的不就是这个问题?如此敏感的问题,怎么可能听错、误传呢?你想,肃反中,连发几句牢骚,向党员提点意见,都要当作反革命追查,怎么能够容忍接连几个月如此大张旗鼓让大家横挑鼻子竖挑眼呢?你也知道,我对请愿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我始终不放心,始终不敢行动,就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事情总有点反常。你姐姐那位,就是郭志远,那次我们碰到的时候,多么慷慨激昂!可许大姐把电话内容告诉他了,他就全身抖个不停,分明知道自己又给引出洞了!雨山,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真的生我的气了?”

他依然梗着脖子,依然默不作声。在轰隆轰隆的钢铁撞击声中,滂沱大雨无声地拍击着车窗。我也赌气不再理他。列车在浓黑的雨夜里疾驰,轰隆轰隆的钢铁撞击声从我纷乱的思绪中碾过去。我和雨山还从来没有闹过别扭。现在,我费尽心机为他着想,他却和我赌气,不理睬我,我又伤心,又委屈,又气愤。

临近午夜时分,我们默默地走出火车站。滂沱大雨的势头变弱了,站前小广场的积水却直漫过脚踝。我们只带一把伞,我搂着他的腰,让他撑伞。他赌气,把伞塞还给我,自己淋在雨里。我也赌气了,也不撑伞,也淋在雨里。他心疼了,把伞夺过去,搂着我的肩,撑伞遮着我,自己大半个身子淋在雨里。我们默默无言,深一脚浅一脚,踩过小广场的积水。

我们拐进鹅卵石铺的弯曲的小巷,雨夜黑沉沉的。我的半个身子已经淋湿,他更是淋得像只落汤鸡。我又拍门环又喊。好一会儿,东房的电灯亮了。门吱的一声开了,妈妈一见是我们,笑了。

“嘿,萌萌,你们真是越来越浪漫了!”见我们俩都不说话,妈妈再端详我们俩的脸色,倒退两步,不安地说,“萌萌,出了什么事?雨山,你们怎么啦?”

我把妈妈拉进卧室,用最简洁的语言说明雨山面临的严重的不妙处境。我说了“引蛇出洞”和“让毒草大长特长”,不说妈妈就无法理解雨山处境的危险。妈妈向来甘心做落后分子,政治学习中一言不发是她不变的风格。政治上的事情越说越说不清楚,还是不说的好,妈妈总是这样讲。虽然我一度很想改变她的落后面貌,可总是失败。然而,妈妈甚至比雨山还迅速地理解了我简洁说明背后的严重性,而且显得比我还冷静。

“雨山是怪你把他骗出来了?”

“他和我赌气。他说,他宁可和李群去请愿。”

妈妈搂着我的肩,想了一会儿,说:“釜底抽薪这一招,你是做对了。你也不要怪雨山生气。雨山生气了,才证明你没有爱错人呢!如果雨山听了你的话,就高高兴兴庆幸自己逃脱了灾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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