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朱瑞华很聪明,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脸涨成猪肝色,讷讷地说:“我原来……原来也说,刘蓓只是……只是认识糊涂。”
女同学的大字报一贴出来,我估计班里又会掀起轩然大波。第二天吃了早饭,我故意待在系总支办公室里和许莹谈天。果然,不一会儿,朱瑞华气急败坏跑进来了。
“萌萌,出事情啦!你们的大字报一贴,刘蓓大吵大闹呢。”
我和许莹赶到教室里。刘蓓披头散发,要冲到黑板前撕掉刚刚贴出来的大字报,被一群男同学拦住了。女同学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一见我,刘蓓仿佛得了救星。
“萌萌,你来评评理!你说过,我朗诵普希金的诗挺有感情的,是不是?她们也这样说过,是不是?可现在,她们说我的朗诵矫揉造作,一点艺术性都没有,这公平吗?”
“刘蓓,过去我们说你朗诵得还不错,是怕伤害了你的自尊心。现在,我们说的是实话。事实是,大家都怕看、怕听你的朗诵。你太夸张、太做作了。你总该记得,每次你报名参加晚会朗诵,我都劝你不要参加,可你还是参加了。你总是说剧团里的人高度评价你的朗诵,其实你不明白,他们是拿你寻开心,是嘲讽你。”
虫工木桥◇book。hqdoor◇欢◇迎访◇问◇
第54节:不成样子(54)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刘蓓不可思议地瞅着我,突然倒退两步,说,“萌萌,你也参与了写这张大字报?”
“大字报是我起草的。你没有看到吗,也有我的签名。”
刘蓓看看大字报上我的签名,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再次倒退了几步。
“萌萌,连你也写大字报,也认为我是右派了?天哪,我完了!连我的诗朗诵都被你们否定了,我的生命中还剩下什么?许书记,我冤枉哪!许书记,你要给我主持公道!”
许莹又哄又劝,把刘蓓带到办公室里去了。几个男同学一直掩着嘴笑,刘蓓一走,就哈哈大笑起来。女同学也跟着笑了。我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我也无法向刘蓓解释,向刘蓓解释就无异于发表公开宣言。即使她信誓旦旦,答应不说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说出去了,自己还不知道。刘蓓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从此,刘蓓一起床就离开寝室,晚上很晚才回来,对谁也不答理;路上碰到我,就远远避开,高高地昂起头,公鹅似的。
一天晚自修,我走进教室,刘蓓分得太开的双眼圆睁着,瞪着我,霍地从位子上站起来,把课桌板用力一盖,发出一声巨响,全班的同学都吓了一跳。
“谁那么缺德,把我热水瓶里的开水都喝光了!”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脸上。
“刘蓓,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回过寝室。”
“哼,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她再一次摔了课桌板,高高地昂着头,示威似的走出教室。
看着刘蓓扬长而去的背影,我很伤心;但静下心来一想,这样也好,无论对她还是对我。
7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饭后,丹霞告诉我她下午看了大字报的感觉:陈建明肯定要被戴上右派帽子了,雨山好像是以观后效。隔了一天,十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六下午,校党委召开全校师生大会,总结了反右斗争的辉煌成果,宣布下星期一开始恢复正常教学秩序。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吃晚饭的时候,我打了菜,向雨山吃饭的餐桌走去,他发现我向他走来,下意识地左顾右盼了一下。
“七点钟,老地方等你。”我走到他旁边悄声说,随即走向自己的餐桌。
夜色朦胧。我走出校门。小河边的柳树下,一个高大的影子向我扬了扬胳膊,我加快脚步。他转身慢腾腾走上马路,我赶上了,他又加快脚步。我们拐上一条通向公园、行人稀少的林荫路。
“没有谁追赶嘛,我们逃什么呀!”我按着胸口直喘气,笑道。他也笑了,放慢步子。
我说:“你先说吧。”
他说,一个多月来小组揭发批判了四次,全班两次。他起先是以不变应万变,断然否认所有揭发,后来渐渐意识到,这是给宋彬彬提供他对抗运动的口实。他检讨自己对运动的委屈情绪,承认了三条不那么严重的,解释了几条,断然否认两条最严重的。他坚守了这条底线。全班批斗陈建明五次,都没有让他参加。前天上午召开班组大会,宋彬彬让他和陈建明站在讲坛前,他以为都要戴上右派帽子了,横了横心,也就止住身子的发抖了。揭发批判的四个同学都是针对陈建明的,他想,接下来就轮到他了。没想到的是,宋彬彬上去宣布了两个决定:校党委批准,陈建明定性为极右分子,取消预备党员资格,开除团籍、学籍;年级党支部决定,卓雨山继续接受群众的揭发批判,加深对自己的罪行和错误的认识,以观后效。
大学里反右斗争已经进入后期,各条战线的反右斗争却方兴未艾。虽然秋高气爽,虽然是周末夜晚,公园里却游客稀少。我们只碰到两三对情侣,也是若即若离,默默无言,不像往昔那样搭肩搂腰情意绵绵。也许,也和我们一样,等陌生人走过去,确认不会被人听到,情侣们才会说起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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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班就是一个右派也没有!”我说,仿佛和谁争辩似的。我不无得意地说了许莹怎样遭遇被指控右倾的压力,何旭怎样幕后支持朱瑞华借揭发刘蓓向我发难,我怎样保护刘蓓,刘蓓怎样不识好歹和我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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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萌,你做得对!”他紧紧抓住我的双手,“刘蓓怎么可能是右派?萌萌,刘蓓会明白的。明白了,她会一辈子感激你!”
“误解才好呢!”我大笑。差不多两个月了,我没有这样开心大笑过,“刘蓓喜欢演戏,可偏偏是个蹩脚演员。如果她知道我在保护她,戏非演砸不可。现在好啦,她一次次跟我闹,戏就演得天衣无缝,比真的还真。”
“萌萌,你又聪明又善良,真好!”
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动情地吻我。我也动情地搂紧他。在树荫下隐秘的草地上,我闭上眼睛,享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