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出风头了，可正要下笔，老师的话在耳边响起：“高考作文其实很简单嘛！不就是前两段把话题展开来抄一遍，这就是点题，就是风头；中间写三个排比段，扯上些名人名言，多多益善，这就是猪肚；结尾再次点题，这叫首尾呼应，这就是豹尾。不信，你看那些高考满分作文都是这样的。”我左思右想，在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我又借了张餐巾纸擦了擦汗，毅然决定用韩寒。因为我觉得凤头和豹尾不可能呼应，豹必定头对头地和凤拥抱，就像金刚抓着美女放到眼前一样。心理暗骂一句：老东西，你得个新概念一等奖试试！骂完，精神斗数，下笔如有韩寒相助，很快水到渠成，看表，惊讶地发现才写了17分钟。默读一遍，不禁心里暗叫：韩寒真是不得了！这放到新概念，韩寒不参加的话，怎么也要得一等奖！

我心满意足地翘着二郎腿等着打铃，讲台上那厮云游归来，一脸鄙夷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走过来翻了翻我的试卷，然后不可思议地定睛看了我一眼，道：“坐好！”这时，后面那位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头奋笔疾书。我还以为她要抄我的，故意把卷子往边上移了移。谁知知道铃响她才抬起头，这难免让我有些失望。

我哼着小调走出考场，看着旁边一张张苦（或哭）脸，听着他们苦述（或哭述），心生同情，可泛起的胜利者的喜悦迅速将其淹没。

我正在考生和家长组成的庞大而又汹涌的人流里如巨lang里前行的小船艰难前行的时候，一只粗糙却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回过头惊讶地看到了妈妈，也看到了所有小船在各自的码头靠岸。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走出人群，我才温和地抱怨道：“不是叫你不要来吗？”妈妈笑了笑，说：“我放心不下！你要不愿意，我下午不来了！”我点了点头，道：“我不是不让你来，我是怕外面太阳大——”妈妈打断我，笑道：“我一个乡下人，还能拍晒？”说着，摸了摸我的后脑，脸上的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我说：“你想来就来吧！”妈妈顿了顿，说：“还是不来了！免得影响你考试。让你同学看到了也不好。”我委屈地叫了起来：“妈——”妈妈连忙说道：“妈不说了！不说了！妈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豆腐鱼头，吃脑补脑。”说着，笑得更欢了。一路上，妈妈几次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问什么，就说：“上午考语文，这可是我的强项！写得很顺手，应该考得不错。”说着，笑了起来。妈妈也跟着笑了起来，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惊诧地发现，她的笑容现在才完全舒展开了！

第二十一章像少年啦飞驰（2）

下午的数学考得很不好，虽然，在四周苦难同胞身上找到点安慰，可这可怜的一点安慰一出考场就被别人欢快的谈笑像脚踩豆腐般踩了个粉碎。这和上午的巨大反差让我晚上连做噩梦。其间，最可怕的是梦到韩寒。梦是这样的：我一出考场，看到韩寒从远处走来，我连忙挤出人群，跑上前去，拉着他的手，动情地说道：“韩寒，你不愧是我的偶像！今天要不是你，作文肯定要完蛋！真的——真的是太谢谢。。你了！”说着，声泪俱下，泣不成声。不想，韩寒摇摇头，道：“你是说你用我的风格写高考作文？”我看他脸色不对，一脸疑虑地点点头，泪滴随即四下飘散。不想，韩寒悲愤地用手指着我，叫道：“你这傻逼，你也不想想，我要是会写高考作文，我还能退学？老子可是一直惦记着北大的——你呀你！有你这样的粉丝真是我的耻辱！”说着，他就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提到半空中。然后，我就被吓醒了，再然后，开始浑身颤抖冒冷汗，再然后，天就亮了！

天大的事也有完的时候，尽管很多人认为高考比天还大，但它终究是结束了！至于是怎样结束的，一千个考生就有一千哈姆雷特了！一考完，我心里就暗叫：悲剧！绝对是悲剧！一路上，我都不敢抬头，生怕碰到熟人，问我点什么。我心浮着，可脚步却异常坚定，因为我心里想着赶快回家做个好梦，做个没有韩寒，没有高考的梦！

一回到家，我看到了妈妈，蒙头大睡的想法随即烟消云散。要是我一回来就蒙头大睡，妈妈肯定要担心。而后伤心。没想到妈妈却说：“月亭，累坏了吧！昨天，肯定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快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做好了饭，我再叫你！”我一时感动得不知所措，冲上去抱着妈妈，说：“我不洗澡了，我怕洗着洗着就睡着了！”说完，转身走进房间。妈妈看着我的背影，感叹道：”总算熬到头了！”我一躺到床上，就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我睡得昏天暗地，昏暗得连梦都不愿意光顾，一直到妈妈下班回来把我从昏暗中拉回来。我慢慢地睁开眼睛，本来昏暗的黄色灯光在此时却异常刺眼。我问妈妈：“现在几点了？”妈妈笑着说：“都快十点了！我下了班，还在外面转了一圈呢！一直没叫醒你，想让你睡个够——苦了你了，孩子！”妈妈抚摸着我的脸，粗糙的手掌像块砂布在脸上摩擦，丝丝痛感缓缓在心头来回流动，幸福就是这样——痛并快乐着。我把脸往她手掌上靠了靠，道：“妈，你辛苦了！”妈妈眼里泛起了眼泪，躲过去，用手背擦了擦，道：“孩子，有你这句话，妈妈就知足了！快起来，看妈妈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我坐在那张捡来的破饭桌旁，吃着煌上煌鸭翅，喝着冰了的啤酒，想着高考，酝酿着幸福却痛苦的眼泪。那天晚上妈妈说了很多话，而我一句也没说。我能说什么呢？跟她说我这两年的罪行吗？妈妈说：“明天我们就回乡下——今天我去拿工钱，老板说要做完这个月。老板当初答应高考完就让我回去的，可他却借口厂里最近忙死活不让我走。最后，我说这24天的钱给我半个月的就可以了，他才装作勉为其难地答应。我怎么不想再做几天，拿满一个月的钱，可这一年半，你爸爸在家一直没人照顾，多可怜！他一直都忙，这你是知道的。现在你考完了，家里都指望着我们回去呢！——我知道你考得不好，枕头都哭湿了，我看着心疼呀！好在都过去，我现在也不做什么指望了！考上了就读，没考上就回家去——也挺好，平平安安踏踏实实的，不用操那么多心——”

那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脑子乱得像是有一个搅拌机不知疲倦地搅动我的脑浆，让我痛并痛着直到搅拌机和痛一起累了，才放我休息。

不知什么时候，在我没有梦的梦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呼唤，我听清楚是在叫我的名字，可我想答应，可像是有人掐着我的脖子怎么也说不出话，痛苦不已。而后，是清脆地敲门声，再然后是踢门声，再然后我猛地掀开铺在脸上的被子，大口吞吐着清新带而凉爽的空气，定定神，回到了美好的现实世界。

打开门，两张表情复杂的脸扑面而来，是耗子和叶婧。耗子笑着说：“你怎么睡得这么死呀！是不是昨晚狂欢去了？”我没有理他，转身去拿杯子和毛巾。等我出来的时候，他们站在门口，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跟看了他们一眼，径直向厕所走去。耗子跟了上来，道：“月亭，还没睡醒呀！是不是什么美梦被我们打断了，很不爽呀！”耗子失忆后，言谈举止幼稚得和那些所谓走可爱路线的女明星一样恶心，很多时候，我都忍不住想抽他一耳光。当然，在他的情人叶婧眼里，那是可爱至极品。叶婧小姐脾气上来了，道：“酷什么呀！耗子，我们走！”说着，拉着耗子要走。耗子连忙说：“月亭，豹子出事了！考完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到现在都没出来！他妈打电话叫我们去看看！”我吐掉口里的泡沫，正想叫他们等等，没想到回过头时，耗子已经被叶婧拉到楼梯口了。耗子叫了声：“月亭，我们先去了！你快点来。”然后，他们就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妈妈是坐着一辆森马牌三轮车回来的，她塞给我两个馒头和一袋鲜奶，说：“快吃！吃完收拾东西回家。”然后，她就行色匆匆地拎着大包小包往车上塞。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我把之前酝酿地台词忘得一干二净。我站在阳台上啃着干燥且无味的馒头，味同嚼蜡，想这个成语肯定是嚼馒头的人说出来的，没有人真会去嚼蜡。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很喜欢吃馒头。我越嚼越慢，呆呆地看着楼下忙碌着的母亲。这时，那司机看不下去了，愤愤不平道：“现在的父母真不是人当的，再怎样累死累活，孩子也看不到！”

第二十一章像少年啦飞驰（3）

然后，连连摇头，开始帮着妈妈把东西放上车。妈妈一脸苦笑地看着他，道：“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命！谁叫上辈子欠他们的呢！”要以前，我肯定会忍不住把馒头砸向他的头，可现在我只是也只能一脸羞愧地看着，看着

东西都搬完后，我才吞吞吐吐地说：“妈妈，我——我今天还回不去。我——我们下午要去拿答案——”妈妈脸色顿时煞白，怒道：“不是没交答案的钱吗？你当时不是说到网上可以查到答案吗？乡下现在不是有网吧吗？你——你——”妈妈用手点着我的额头，我低下头，看到妈妈全身都在颤抖。

在坐定后没多久，我惊诧地看到远处豹子一行人正从拐角处走过来，我擦了擦眼睛，确定是他们后，就手足无措地跑下了车。我紧紧地抱着豹子，然后抱了抱耗子，还抱了抱叶婧。许久，我都没说出一句话，因为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直到看到叶婧也跟着我们坐下来后，我才问道：“叶婧，你也去吗？”叶婧撇过头，道：“哼！你不是很酷的吗？会说话了！”然后，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叶婧见我不理她了，愤愤地踢了我一脚，道：“我就想不通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你这种木头人！”耗子笑着说：“人家月亭可是大帅哥哦！”我转而问耗子：“耗子，叶婧真去你家呀？”耗子看着叶婧说：“她倒是有那个色心，可没那色胆。”我们都哈哈笑起来。叶婧踢了耗子一脚，就装着生气跑下了车，途中还不忘跟郝爸郝妈告别。不知道为什么耗子这个玩笑让我很惊讶，是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这时，家长们的寒暄却显得极其不自然。

我酝酿了半天才问豹子：“豹子，你——你没事吧？耗子说——”豹子顿了顿，很不自然地笑着说：“没事！没事！”我说：“那就好！”豹子问我：“考得好吗？”我说：“不知道。你呢？”豹子说：“不知道。”这时，耗子打断我们，道：“你们不知道吧？别人昨天晚上都去狂欢了！网吧，游戏室，ktv全部爆满，本来叶婧在她家ktv留了一个包厢的，可去叫你们的时候——”他指了指我们的妈，一脸苦笑，没有说话。然后说：“反正全校就你们两没狂欢。”我想：全校也就我们两在狂哭。

此后，是长时间的静默，好像彼此只是毫不相干的乘客，家长亦是如此，只不过比我们多了一份尴尬。

晚上，耗子打电话给我叫我去看德国世界杯揭幕赛：德国vs哥斯达黎加。那时候，我对足球的认识除了知道国足比那些球员穿的袜子还臭外就一无所知了！在电话里，我问了个彰显我愚忠的问题：“中国队进世界杯没？”耗子笑了笑，道：“我不希望中国足球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