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时候,我朋友不希望我说。”李大夫接着问刘云,“你对这个患者有印象吗?”
刘云摇摇头。
(bsp;“是啊,因为你不认识她,所以对你来说,她就是一个普通患者。患者对医生也就意味着这么多。”
“你是说医生对患者无动于衷?”
“那倒也不是,我觉得患者很难真正触动医生。偶尔医生也为患者难过,同情他们,但这种泛泛的同情并不触及自己。”
“为什么?”
“因为医生想他们自己不是患者。”
“其实,病不长眼睛,医生和患者是没有界限的,就像人和人也是没有界限的一样。”
刘云认真地点头,心里却是似懂非懂,但她对李大夫的尊敬陡然地增加了许多。
“谁悟到了,谁就得救了。你一旦得救了,你就怎么活怎么有理了。”
与李大夫分手后,刘云一个人慢慢步行走回家。好久以来她都没有这样的心境,一个人在街上慢走,并已留意身边的一切。家庭生活起了变化之后,她一走在街上就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好像她不希望把任何人或事看在眼里。她害怕看见幸福的人,让她想起自己的不幸;她也怕看见不幸的人,让她产生绝望。但是今天,李大夫的话带给了她一份平和的心境,也许还没真正明白那些话的具体意义,但她通过自己短暂的缓解,不仅松弛了自己的神经,也看见了日常社会很实在的面目:不是每个走在街上的人都背叛自己的妻子和丈夫;也不是每个等车的人都不再相信爱情……刘云第一次在心里提醒自己,别把自己淹死在痛苦中。
但不是在每个转折的路口,上帝都挥手指引,有时他是置之不理的,也许,他觉得最后的时刻还没到。刘云用钥匙打开门以后,首先发现一双男式皮鞋放在门口。虽然她不认识这双鞋,但马上想到是耿林回来了。
在她往客厅走的时候,想的是居然是耿林买新皮鞋她不知道,随后,她马上想到那个在办公室抱着臂怒视她的女人,于是,这一想法走进了死胡同,消失了。
“你回来干吗?”她问耿林的时候,根本没看他。她径直走进阳台,拿起喷壶给花浇水。
第二十四章
刘云进来的时候,耿林正坐沙发上看电视,与往日所不同的是他依然穿着外衣。在刘云回来之前,他不上一次想过,刘云发现他回来会是什么反应,吃惊地看他一眼、愤怒地瞪他一眼、不知所措地慌乱地望着他、立刻委屈地哭了?他眼睛盯着电视的时候,脑袋浮现的都是这些想象。听见任何响动,他都会紧张一下,以为是刘云回来了。他调整一下自己的坐姿,不让自己看上去太紧张,也不太放肆;既不是太拿她当回事,也不是不尊重她。尽管他还不清楚自己在刘云面前为什么这么局促,因为他要离婚,觉得对不起刘云,还是因为他好久没见刘云,距离造成了他和刘云之间的陌生感?他不清楚,但刘云走进客厅的时候,耿林就是像自己希望的那样,不卑不亢地坐在自己从前家里的沙发上。
但是刘云一眼都没看他,即使她已经对他开口时,也不过是背对着他,好像他不过是一件沙发的装饰品。
耿林乱了,他被刘云的默然狠狠地击中了。他现在比刘云到办公室闹那会儿更恨她。
刘云把阳台上所有的花儿都浇了一遍水,回到客厅面对耿林时,耿林已经关了电视,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刘云。
“你有什么事?”刘云甚至不去计较耿林用什么目光看她,这让耿林更觉得不舒服,仿佛刘云的态度在提醒他,他现在已经没有权利用这样的目光看刘云。
“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耿林把肚子的伤心话大致滤了一遍,觉得这话最妥。
“请你快说,说完快走。”刘云的不愠不火让耿林再一次觉得自己败了。
“你用不着这样跟我说话。”耿林脸上是不屑的表情,下半句憋在肚子里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我们之间谁不了解谁啊!”
“怎么跟你说话是我的事。你要是精力过剩不妨多关心一下娄小姐怎么说话。”
“你!”耿林气坏了。
“别这么激动,快说正事吧。”刘云的口气依旧。
“既然你这么无所谓了,我也没必要太顾忌了,房子给你,银行里的存款给你,我协议离婚。”耿林说得干脆,完全是命令句。
“房子,钱都给我,然后离婚,对吗?”
“没错。”
“这房子和钱加在一起是多少?”
“你很清楚,一直是你管钱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