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持续了很久,巷子里头许多人都站到了阳台上,又或者推开窗户探出头去张望,但似乎大家都没有对吵架的地点达成共识。人们只是听见吵架已经白热化到彻底丧失理智的地步了,因为大家听见那个女人用开始破烂的喉咙骂:
“我操你妈的鸡巴!”
大家要注意,这是个女人说的。
我开始还觉得这些吵架很烦人,可是这句话却让我觉得有点意思,起码让我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女人已经进化得凶猛、残暴而且奇异而复杂。
“别吵啦!”一个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像一支箭一样撕裂了烟雾弥漫的浑浊空气,整个盆地突然静了下来。这个声音本来应该是很清脆的,可是却因为穿梭在烟尘滚滚的空气中,因此多少带着点尘埃、泥土,甚至是血丝,而它的锋利也许仅仅是出于她的年轻。
7
这一天,独居老人家在榕树旁坐了很久,一直到早上十一点多还在。这时候聚集在榕树旁的都是一些中年人,多数是些大婶。她们讲话的声音总是很大,像吵架一样。让人厌烦的是,我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听到的总是一些被她们过分强调而拖得很长很长的语气助词。
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老人家旁边不远的地方。他穿着一双黄色的橡胶拖鞋,一条到膝盖的宽松而随意的短裤,和一件暗黄色的t恤。他还是一头黑发,只是前额有一些秃,按年纪说应该还没有退休,估计是个下岗的职工。
他双手拿着一份报纸,把报纸摊开,看来并不像在认真读新闻。看这个姿势,他像是在找一些消息。过了一会儿,他把报纸折了两折,认真地读起其中的一面来。
现在他也可能不在读新闻,因为如果要读新闻的话,大可以一版一版按顺序读下来。而且作为下岗的职工,一般不会对时事新闻关心太多。他可能在找一些东西。我估计他在找财经消息,尤其是股市消息;或者是一些和赌博有关的消息,比方说足球或者地下六合彩。他们总可以在任何地方找到很多关于这些赌博的“玄机”。
老人家站起来走开,那个中年人稍微抬了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叠起报纸也跟着走了。他们好像没有说过话,又或者说了而我没有看见。他们一前一后地往小巷左边走过去,走得很慢。
他们互相认识吗?
他们不像是相识的街坊邻居,如果是认识的朋友一起走的话,通常是并排走的,可以一边走一边聊天。又或者他们觉得没有话题所以分开来走?也没有必要,因为那个中年男人大可以等老人家走远了以后才站起来离开,这样就避免了没话说的尴尬了。相识的人这么一前一后走,心里总会有点疙瘩吧。
又或者他们是亲戚?甚至是父子?如果是父子的话,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并不十分好,因为中年男人让他的父亲一个人住。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而且并不是老人的家的方向,在这个时间,他们可能到外面的大排挡吃中午饭。中年的男人是住在这儿附近的,因为他是穿着拖鞋出来的。
他们慢慢地走出了我的视野。
8
在阳台能看到的最右面的一栋楼有五层高,顶层上面没有搭建其他的东西,在附近的平房里算是比较齐整的一栋。我能看见的是这栋楼左半部分,应该都是卧室。
这栋楼的四楼,每天晚上九点左右会亮起灯,一直到十一左右就关掉。灯光是橘黄色的,有点昏暗,容易让人产生睡意。
窗帘总是不会全都拉上,经常留下一条很大的缝,又或者是拉开了大半。窗帘不厚,虽然不能透过窗帘看见屋子里头的摆设,可是窗帘遮挡不住从房子里头透出来的灯光。
房间旁边是一个浴室,我能看见大半个浴室的外墙。浴室有一扇窗。现在差不多是晚上九点了,浴室的灯光亮了起来。窗户贴了纸窗花,窗户里面的活动已经变得非常模糊,只是偶尔有人靠近窗边,我就能看见一个黑影。窗户上方装着一个排气扇,就在灯亮起来的同时,排气扇也开始转动了。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房间那盏橘黄色的灯开了,一个女人从窗帘的缝隙中一闪而过。她似乎是穿着红色的睡衣,而且应该是无袖吊带的,因为我看见她的胳膊和双手。她的长发很直。
她走到梳妆台上坐了下来,我刚好可以透过窗帘的缝看见。这时她肩上搭着一条白色的大毛巾,她用它来轻轻地擦着头发。因为她的动作一点都不急,所以我感觉是“轻轻地”。擦了一会儿以后,她拿起桌面上的一支像遮哩水一样的东西,往手上挤了点,然后又轻轻地往头发上抹上。我猜那是护发素。
我能在镜子里看见她的样子,但因为离得比较远,加上了变焦镜也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她的下巴稍稍有点尖,鼻子看起来也长得很精致。估计近看的话也是个漂亮的女子。
她的确是穿着无袖的吊带睡衣,睡衣露出了大约后背三分之一到一半,从后背靠近中间的地方一直到过了膝盖,就像一条连衣裙。睡衣不是棉质的,因为它根据光线和衣服的褶皱,略显出色彩的明暗变化。这可能是一件绸质的衣服。
我每次看见这个年轻女人时,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