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就搂着我走了出去。他要我“报答”他，方式就不用说都知道了。他一定以为干我们这行的都很随便，其实他错了。我也有自己的老公啊，当然还没结婚的。我爱我老公的，怎么可以背叛他呢？

他二话没说就捏着我的腰要摸我的屁股，他一定把我当成鸡了。我一脚登到他脚尖上，然后送了他一巴掌，幸好他是个要面子的人，自己走掉了。

5

我对我老公的要求其实很高，我要在他身上找到我生命中一直都没有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就是温馨幸福的家的感觉。可是那天晚上实在让我生气。

“别再去跳舞吧。”

这是他躺下很久以后第一句对我说的话。他就是个烂推销的，一个月赚来的钱交了房租水电以后买点咸鱼米饭差不多就用完了。他还不是靠我买饭他吃吗？

“可你去是为了赚钱吗？压根儿就是去玩儿！”

我听到这句话以后不想回答。他说得部分是对的，但我知道他说“玩儿”这个词里头有多少意思，他要说我经常找男人。我不知道男人的疑心从哪里来，我每晚都跟他一起，我能找什么男人呢？是的除非我白天去找。可是我要“玩儿”的并不是这个，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喜欢酒吧、夜总会和迪厅里头的灯光、音响和酒精吗？如果你是从弯弯曲曲的路上走过来的话，那么只要你看见平直的大道就想吐。比方说，假如你看到一张城市或者建筑物的设计图，画得整整齐齐的，你就会想把它揉得皱巴皱巴的，把它弄成一个纸团儿，你管它的饭厅跑到厕所里头了还是医院跑到夜总会里头，它都让你看起来觉得顺眼得多。当然，这并不代表那栋建筑或者那个城市就给你揉得乱七八糟的。只不过你看上去是那样。

我鄙视那些像模像样的生活。

我不想回答他，他去酒吧的原因只有一个，找女人。所以他就知道“玩儿”的意思不是找女人就是找男人。我真得懒得跟他吵，反正也说不明白。吵得厉害的话，一堆叽哩吧啦的粗口喷出来，好像在喷血一样，喷得多了脑子一缺氧就觉得头晕。

我干脆起床。

6

他妈的你说我爱玩儿我就玩儿给你看！这里大把大把的男人要找我，我今晚就不用上你家！

可是你知道吗，做我们这行很怕在客人面前喝得很醉，如果你很快就喝得神智不清了那还好，同行的姊妹会送你回家。可是如果你在客人面前出洋相，要么就给人笑话，要么你就肯定被揩油甚至被干掉。

可有时候你顾不了这么多，醉了以后你不用想怎样才能睡着，数绵羊、数钱还是数男人呢——这些全都不用想。说不准你走着走着晃当一下就睡着了，醒来发现头破血流也没所谓——当然这是醉了的时候才会这么认为。

可那晚我醉得特难受，肯定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啤酒特上头。喝着喝着就觉得天旋地转。但你不可能在客人面前睡觉，你睡着睡着就会有人把你拍醒找你玩，不把你拍醒也把你摸醒。

我不想在熟客前面丢架，我看见昨晚那个假正经的男人又在这里喝酒，他可以一个人很傻逼地坐一个晚上，反正他也不会是我的常客，干脆今晚就过去耍他两把，吐在他身上都没所谓。他见我走过去，脸色都变得很白了，我觉得他就是个死变态。

“你还是别喝太多吧，喝多了很辛苦的。”

他说得苦口婆心，好像发自肺腑一样，其实他不知道自己恶心得要死，我辛苦不辛苦关他屁事啊？有女人跟他玩儿他不开心吗？压根儿就是在装逼。我就不信一个男人坐在这里不是在等女人。像他这种大叔有个屁女人鸟他啊？

你想想看听到他那句话多恶心，他那口吻像是跟谁在说话？朋友？好朋友？情人？老婆？他不就是个昨天坐在我前面想看我跳舞又不敢看的没用的男人嘛！他算跟毛啊竟然肉麻起来。我本来想臭骂他一顿，可是听了他的话打了个寒颤之后，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一个劲儿想吐，冲到厕所就唏哩吧啦地吐了一顿。

吐的时候很辛苦，我觉得把脑浆都要吐出来了。可是这正好，吐完以后人就像真空一样，觉得脑子里面什么脏不啦叽的东西全都给吐出来了，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像圣女一样纯洁，这不，我可能比圣女还纯洁呢。我竟然觉得他可能真是个老实人，你说要把他啃下来我是肯定没胃口了，你说找他玩两把还不错，老实人很闷罐儿，但他不会占你便宜。不是说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其实就算他要占我便宜也没什么所谓，有时候我想我要是给人强奸了可能更爽，像给我洗脑一样把那些讨厌的男人，那些自以为占有了我的男人洗掉。不过今天我不会这么想，因为谁要是摸我一下我就会醒，我很想好好地睡一觉。天都快塌下来了。

天塌下来很可怕，你别以为塌天跟塌楼一样几块石头盖在你身上就完事儿了，可大不一样！玩过转手帕的把戏没有？你的头顶就像手指尖，天花板就是手帕，哇你顶着那么大一个手帕在转呀转，妈的还转得飞快！

我真怕把手帕给飞出去砸死几个。

要是你躺下也很惨，你连个手帕找不准，一抓一把横的竖的全在你头上转——墙啊，沙发啊，地板啊，桌子啊，男人的屁股啊，女人的胸啊——转转转转转！

你就像掉进个滚筒洗衣机里头。往沙发那条缝里钻，钻着钻着整个人好像就钻到里面去了，然后穿过海面啊地板啊大马路啊下水道啊一直到地心……

黑沉沉的一片。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