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十一(扒拾伊)
夏末午后,蒲泽慢悠悠地走在肃穆静谧的墓园里,没有遮阳伞,没有太阳镜,没有包包,空着手,光着两条腿,薄薄的连衣裙在沉默的空气里微微地飘。
墓园高耸的牌坊下她回头望,头顶是温柔浅蓝的天,阳光落在脸上泛起金色的雾。
不久之前在一次意外,她失去了至亲。巨大的悲痛如远古的河流绝决流逝,残留下孤立于世的凄凉。青松翠柏,四下无人,一时之间她茫然,对于眼下,对于未来。
不知走了多久,回到巷子口时天边已是日落西沉的迹象。
此处是一片清末民初的旧宅,因有了历史的印记,加之地处城心,便随着这座华贵的城市声名远扬,房价高昂。大多的旧宅已经不知换过多少主人,在光阴里不断地被翻新,呈现出一种时代交融的景象。她的家院并不大,门口上书“蓉园”二字,岁月的那头并不知系谁题写,而今字也褪了颜色。
……
潘澜的头像在屏幕上“嘀嘀嘀”雀跃。
话说蒲泽和潘澜的情分可以追溯到幼年时分。以她不多的记忆,她始终坚持认为幼儿时代之所以喜欢和潘澜混在一起,完全是因为潘澜可以充实她幼儿时代的虚荣心。
潘澜有不计其数的漂亮裙子。
潘澜有数不胜数的漂亮头花。
潘澜有尝不尽的各国零食。
潘澜有摆弄不完的各色芭比……俩人如影随形茁壮成长。
高中毕业之后潘澜家里安排她去了温哥华,普通人家的闺女蒲泽则高分考上以艺术和演艺教育著称的d大,却是主修历史文学。她有时在想,经过青春期的蜕变,彼此之间没有变的就是友谊了,即使潘澜飘到了西半球,她仍旧时时能够感受到那股子潘氏关爱远渡重洋扑头盖脸袭来,犹在身旁。
被电话惊醒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快递先生说一个小时以后到巷子口,请何小姐带上有效证件来取包裹。
当铃声再次欢快响起,蒲泽从电视机里火热的砸宝节目里恍过神。即将毕业,工作渺茫,加上身世变故,一向极少看电视的她也频频用这种方式打发生命。
夏暮秋初,即便是正午,阳光灿烂却不炙热,古老又崭新的巷子悠长宁静。蒲泽踏着黑色细细的人字拖朝巷口奔过去,鞋子打在石板路面响起轻快愉悦的啪啪声。
送快递的是个腼腆的男生,远远地看着一个长头发女孩子从巷子那头清风一般拂来,忽地就不知所措。
“呃,签字。这里。”他挠挠头,有些语无伦次的可爱。
她带着期盼和喜悦冲他礼貌一笑,送快递的小伙子竟刷的红了脸。
巷口正对着就是街道,没有太多的人,甚至连来往的车辆也少的稀奇。潘澜的盒子很大,却不重。蒲泽双手拥着她的礼物,今年生日唯一的礼物,迈着一贯慢悠悠的步子往蓉园的方向去。
刚一转身没两步,恍惚之间脊梁一阵凉。
十米远的树下静静地停着一辆车,浓重的煞气瞬间铺天盖地涌了过来将她紧紧的团住,叫她竟是一步也迈不开。
心扑通扑通蹦的实在快,犹如一只在草地上羔羊悠哉之时忽地惊觉草丛间埋伏已久的饥饿野兽。
蒲泽没有驾照,跟着潘澜也认得一些车子。成年那年,潘澜的爹送了自己宝贝女儿一辆火红火红的限量版敞篷法拉利,为此潘澜比升学考还努力地快速拿到了驾照。而后潘澜的车库里的车子只多不少,一辆接着一辆如同天尊般住进来,一辆比一辆扎眼。
“哇!”身旁有人惊叫一声,一个过路的平头小伙两眼冒光抖着双手扒拉出自己的手机对着眼前的跑车咔嚓咔嚓咔嚓,手舞足蹈。
蒲泽这时才稍稍回过神,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挪到了那车子跟前。她猛地看到车子里坐着一个男子正炯炯地盯着她,心虚加窘迫,大脑瞬间打了个响雷,刚刚缓下去的脸轰地烧了起来,连忙惊惶失措地收回目光逃回家。
reventon。
那个车子有个名字,叫reventon。
reventon……reventon……她面红心跳地默念,好似在默念一个陌生男子的名字。
当真是肉骨凡胎啊肉骨凡胎,蒲泽一面感叹一面将reventon的图片设置成了电脑背景。
……
大唐集团的“唐苑”在这城市的一干顶级奢华酒店中独具特色。今夜是本城中的大户赵家设宴请宾,为的是在昨天的拍卖会上以上亿元的价格拍下了一只唐朝钧窑的瓶子。据说这只瓶子原本是一对,可惜在千年光阴里只存下了这一只,加之钧窑的产物美之又稀于是到了今日价值连城。
今晚来的都是重要宾客,金碧辉煌的厅堂里人声不绝觥筹交错。唐皞握着一小杯酒窝在水晶池畔的宽大沙发上,搂着一旁的女子低声细细在聊着些什么,逗得些人家时时娇笑。
借着低头抿酒,抬眼时瞥见门口之处站着个四肢紧措的妞。一袭烟灰蓝的棉布小裙子,头发松松的垂着,没有化妆,没有饰品,胜雪的肌肤弥散着一袭凉凉淡淡的气息,和这灯火辉煌的酒会格格不入,叫来来往往的人不由得拿眼神在她脸上身上扫。
唐皞只愣了不过一秒,随即记起这正是中午太阳底下抱着大纸盒,木头一样矗立在他车前一动不动的人,哟,换了套衣服似乎灵活许多。
周身各人觉察唐公子面色有异,纷纷举目望去。
也许是众多眼神的灼热,站在门口蒲泽此时也扭过脸来。
目光交汇之处她“哐”的愣了。那沙发上被簇拥着的分明就是今天中午reventon里头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