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安安静静的，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凌音身上，这下车厢里更加安静了，逊空咀嚼的声音也更加刺耳。
看着大家都看着她，凌音的唇动了动，犹豫了几秒，还是硬着头皮道：“凌叔叔……受伤，是不是……因为我？”
凌锋被这一问问住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她的心里绝没有责怪凌音，那个时候换做她，她也会义无反顾地上去阻止凌音被带走，在凌锋看来，凌宇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凌宇要保护的，只不过是认识了几天的凌音。
阻止危险的空境强者，还那么义无反顾……
看凌锋不回答，凌音即便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但真正确定时，心情无比地复杂。
明明自己已经决定了，再也不牵扯无辜的人了，却……
凌音深深地埋着头，肩膀不住地抖动着，如果自己变得更强，那个可恶的魔族人说不定就……凌叔叔也不会因此受这么重的伤。
“没事的，音姐姐……”凌锋摇了摇头，抱住了抖动的凌音。
“首先我是不会怪音姐姐的——我理解音姐姐的感受，敌人实在太强，先生不也因为我而受了重伤吗……我也像音姐姐一样自责过，但是自责是没有用的。”
“逊空大叔跟我讲过，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去保护想保护的人，我想保护我爹，甚至想保护先生，更想保护音姐姐你，所以不能自责。”
“至少，现在的结果并不算坏，我们都还活着，我们都还有着希望。”
凌音把头靠在凌锋肩窝里，她轻轻地抽泣着。凌锋也不知道自己的安慰是否有用，但她还是轻拍着凌音的背，静静地没有再说话。
逊空边喝水边嚼着食物，腮帮子鼓着笑了笑，那样子格外地丑。
魅和洛晖移开了目光，没有再关注这两个小孩，洛晖依旧坐在鸦羽床前照看着鸦羽，魅则坐在了之前阿惠坐着的地方，透过车窗看向夜空。
马车绕过了从渊海行省到图武河行省的关卡，圣加尔德没有在图武河行省多设关卡，看来是没有料到他们会走南方——或者是，并不担心他们从南方走。
马车驶过小道，宽大的马车在阿惠的驾驶技术下没有和任何树木碰撞，只有落叶纷纷，马车辙印昭示着他们之前来过这里。
明月被众星推上夜空的中央，寒霜渐起，惟夜幕纯黑。
深夜，阿惠在专注于驾驶时，魅突然凭空出现在了他身边坐下。
阿惠已经不是禹衡的样子了，现在的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铁甲，是一个粗壮中年人的外貌，那眼眸是血一般的红色。
“进了图武河行省，关卡要道上怕是有更多的守卫，”阿惠抽动着鞭子，声音低沉而粗犷，“到时候大家可能都需要在你的镜面空间里躲一下。”
“凌音凌锋可以留在外面，凌音的灵炁很有用。”魅抱着膝盖，道。
“你跟那两个丫头说了吗，我们没有尽早离开的原因？”阿惠问道。
魅摇摇头，眼睛半闭着，“不用说，没什么好说的，那俩丫头很信任我们，也没有多问。”
阿惠鼻子里“嗯”了一声，道：“那夜庄明阴险得很，要不是我又检查了一下，我们可能现在还在被追杀——他居然在洛晖身上以自己的灵力埋下了两个定位法阵。”
“第一个在头皮上，只能等三天时间自行脱落；第二个却是在腹部，还好你发现得及时。”魅轻声道。
“哼，这种程度的追踪，我看着辣眼睛，亏得你们居然一个都没看出来。”阿惠冷声道。
魅没有搭理这句话，自顾自问道：“她们……逊空、鸦羽和洛晖都觉得凌锋虽然刻苦，并且天赋也很高，但是都觉得凌锋突破不了空境……而凌音会达到我们都达不到的那个高度，他们会不会太小看凌锋了？”
“凌锋是普罗托人。”阿惠提醒道，“我们没有小看凌锋，正相反，我们还高看了她！你想想，有灵炁的普罗托人，你这辈子见过一个？”
“别人凌音可是星神族诶，而且是夜庄明手下的学生——能当夜庄明的学生，你想想天赋得有多高，听逊空说凌音还是在圣加尔德特别不听话的那种！特别不听话都能当夜庄明学生！有多少贵族挤破头都没这个资格？”
“凌锋跟我很像。”魅又无视了阿惠。“所以我想让她好好长大，魂族是安全的地方，如果以后可以一直不回来该多好……再也不回这加尔德大陆。”
“她真的跟我很像，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心里想，这不就是个最普通的普罗托小女孩吗？就算有灵炁，真的可以修炼吗——但是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小时候不就是这样被看不起的吗？”
“我当时一点都不像个君王龙族，穿得又破，龙角又小，在圣加尔德进修的时候没少被嘲笑。”
“……后来遇到他就不一样了，”魅自嘲地笑笑，“我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所以凌锋绝不能像我一样，我得试试，我得让她安安心心地长大……到魂族给白老大说说？”
“……你动感情了，魅。”阿惠半晌没说话，才缓缓道。
魅把头埋到膝盖前，只露一双眼睛在外，“我一直在动感情。”
众星都不见了，密集而厚实的、鱼鳞般的云层拱住了月亮，明月在云层的夹缝里闪烁着昏黄的光芒。
“凌锋。”
凌锋回过神来，自己又站在了那草原上。
这次她没有再干站着不动，直接向那声音的方向走去——那牧场围栏上坐着的青申。
“你到底是谁？”
凌锋眼神冰冷，厉声问道。
申没有回答。
“咔嚓！”闪电的巨响声，凌锋的身体裹上了一层粗大的极密的蓝色雷电。
“三十三呢？”
凌锋又厉声问道。
青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从围栏上跳了下来——他的身材干瘦，不高大，脸颊深陷。
他脸色凝重的注视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凌锋，除了站着，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都没有。
“……黄泉。”
青申动了动嘴皮子，黄泉这个词就像是从他薄薄的嘴皮子间抖落下来的，掉在了草地上，清脆作响。
凌锋愣住了，她这时才发现，青申并没有看她，而是在，看她的身后。
转过头去，凌锋看到了灰色的世界。
整个世界突然被分成了两半，以凌锋为中点，申的一边是平静，微风拂起的大草原，但另一边，却是死寂的灰色世界，除了颜色，什么都没有。
“凌锋。”
青申开口道。
“不要被黄泉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