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刺得哑口无言。是这样吗?寄生人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在我身上就发生了许多其他同类一生都不会遇到的事情,是因为我骨子里的不安分,和潜意识中追寻着某种连我自己都不了解的东西吗?
他吐出一口长气,拎起箱子放在平台上,“最后一步了。只要改变存储核里的信息,它就不再是动力装置,而成为能量放射器……”
我绝望地看着他打开扣锁。
箱子底部的黑色绒布上躺着一段金属。银白色,但没有反射出冰蓝的冷光。
只要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是这个星球上最常见的金属之一。
铁。
(bsp;他的身体僵在那里,双手像得了震颤麻痹综合症一样抖起来,短暂的震惊后,发出了愤怒至极的嘶叫声。“……你……你骗了我!”
我的震惊程度并不下于他。这怎么可能?!我一直把它收藏得很好,几乎寸步不离,甚至连带出门之前都觉得没有检查的必要。可我认为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就这样发生了!
尽管受到了打击,但我的大脑却越发冷静地运转起来。是谁?是谁有能力,并且有机会偷换掉了箱子里的东西?
所有的推论都指向一个目标——何远飞!
我怎么忽略了呢,这个异常狡猾的人类,始终都会不动声色地为自己留一招后手!瞬间我的脑海里掠过一张张画面:他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它;在车上他摸索着它,疑惑地吐出“弹簧”两个字;他饶有兴趣地听我解释空间航行;z脱口说出空间跳跃装置时他若有所思却刻意隐藏的神情……还有他那该死的、格外敏锐的直觉!我怎么会忽略了呢?就像当初在飞机上被他瓮中捉鳖时一样的手段!
这条奸诈的深海老章鱼!
z缓缓转身,表情像一座喷发着岩浆的活火山。“你把它弄哪儿去了?”他杀气腾腾地问我。
“我不知道。”我漠然回答。我确实不知道。
“难道你还想说不是你干的?!”他脸上的肌肉全数扭曲了,尽管套着人类的身体,现在这副模样怎么看也不像人类。
“我确实这么想。”
他爆发出一连串的咒骂,难听得我不想用文字记录下来。当他把这一通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以后,又开始冷笑起来。他离开房间,片刻之后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管针筒,里面透明的液体被摇晃出微小的气泡。
“你喜欢这东西吗?平时有服食过吗?”他语气轻柔地说,像是跟朋友谈论院子里花草的长势,“这是好东西,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让我们飘上云端,连意识都融化在甜美的幻境里。到那时你会发现,没有任何一个秘密需要费劲心力去保守……试一点儿怎样?先十毫升?”
我的脸色开始发白。用尽全力挣扎着,却半点也挣不开禁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针筒里的乙醇注入我的身体。
那种叫我狠不得自我毁灭的感觉将重新降临,比上一次更迅猛、更难以抗拒……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意识逐渐模糊错乱,一股神经电流入侵了我的大脑,我拼死抵抗,但力不从心……
我不能、绝不能让他知道——
不能让他知道什么?……
第十九章
我仰面漂浮在浅蓝色的海水里,波浪在耳边温柔地涌动,发出细碎而不知所云的呢喃。身体就像被遗弃的布偶,顺着水流四分五裂地朝不同方向而去,精神毫无负荷地松弛着,在半睡半醒间懒洋洋地蠕动。隔着海面上一层水蓝色透明的薄冰,灿白的太阳散射出模糊的光晕,在我眼皮上荡漾着……灿白、眩目的……
我猛然睁眼,正对上天花板上灿白眩目的的灯光,空间感扭曲的后遗症在头脑里带来旋转后的眩晕,好在意识终于清醒过来了。
陷入幻觉太深,生物钟有些紊乱,无法感觉出现实时间究竟过了多久,按照药效计算,至少是在20个小时之后。我发现自己依旧被禁锢在钛合金椅子上,z已不见踪影。不知道失去警戒后的记忆神经出卖了我多少,但他肯定已经从中获取到想要的信息。他去找何远飞了!
不论他是否已经找到他,我都不能这样束手无策,我必须夺回空间跳跃动力装置!我用尽全力挣扎着,试图一点一点移动椅子,靠近控制台,但它竟然是被钢轴固定在地板上的!
该死,难道我只能用唯一一种办法脱离桎梏了吗?
被迫抛弃宿主的躯壳,用本体离开这个房间,然后随便找一个人类的身体重新寄生。这对我来说并非难事,只不过“裴明昊”的身体将终止一切生命机能,成为一团被微生物分解而逐渐腐烂的尸体。
寄生者往往视宿主的身体为己物,能用时很爱惜,不能用时则毫不在乎。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抛弃“裴明昊”的身体,我不知道其中原因与不想换掉用习惯的漱口杯之间有没有共同联系。可是目前情况已经紧急到足以将我对这具身体微薄的爱惜之情彻底粉碎的地步,我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垂下头,交接器洁白纤细的触角从后颈第一节颈椎处悄然探出头,在空气中试探性地挥动了一下……
“阿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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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冷硬的声线中含着担忧与隐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