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是个很喜欢听谀辞的人。
“这功夫练得很艰苦,代价很高,”他一边高兴一边叹息,感慨万千,而又顾盼自豪地说:“虽然艰辛,可是值得。”
“这种艰难功夫就只有老大当家能有资格练,有恒心练成,有毅力练得!”辛不老也加了把口,“要给我们,练个屁都不成。光是那一服十二年每天十一碗的药,我看要给我吃,我早就发了霉,化成水了!”
“要给你练!”房子珠嗔叱道,“给你这糟老头儿练,只怕你上不了架子倒吃了屎!你何德何能哪!没‘蜘蛛大法’的性命修为,谁能练‘吠月神功’!大当家这三年来只把自己关在黑房里吸收日月精华,采阴补阳,这点能耐你上辈子没、下辈子也休想有!这辈嘿,就只配跟大王洗脚煎药倒茶!”
“对对对对,”辛不老只一味陪笑道,“我不行。我当然不行。我怎行!不过,药倒是熬好了,不知大王服了没有?”
这回倒是在一旁的吕碧嘉代詹奏文抢先答了:
“服了。”
然后再补充了一句:
“有半个时辰了。”
“哦!”房子珠眼睛亮了,忽往房里张望了一下,“这儿好像有打斗过的痕迹。”
詹奏文连忙道:“没事。有个娘姨不听话,已给我开了膛了!”
房子珠又用鼻子索了几下,“怎么好像有外人潜进这儿来了!”
“真的吗?”詹奏文的语音已有点不自然,“若有人偷进来,我没有理由会不发现吧!”
房子珠的头忽然一仰:“上面……那是什么?!”
詹奏文跟着也把头一仰,房子珠已飞身上屋顶,像先前一般,翻腾了几下,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詹奏文仰首奇道:“哪有什么东西?你别疑神疑鬼了!”
房子珠却在半空俯首下望,用手一指,莺莺呖呖地笑说:“哇,从这儿望下来,你仍玉柱独擎,雄峙一方呢!看来,非要我跟你来个‘吸笋大法’不能平息了──”
她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在柜里的龙舌兰,本以为房子珠已发现她了,心中正是震动不已,但却发觉房子珠飞身上屋顶去寻觅,心中一动,想起一事,正疑虑间,听得“吸笋”二字,又在柜缝中瞥见:
房子珠正从拇指穿过合拢的食中二指之间,往下一指:
她一震。
──莫不是她就要行动了?!
就在她这个警觉闪过她脑海中时,场中局面,遽然大变!
詹奏文大叫一声,忽以双手掩目。
就在同一刹间,几个人忽然都一齐出了手!
“刀笑剑哭”吴中奇,突然双肩一耸。
他本来已站得十分接近詹奏文,而今“东方蜘蛛”狂吼一声,忽掩双目,他就一刀一剑,刺入詹奏文左右耳背后。耳垂下、耳珠侧、耳廓下一寸三分之所在!
左右如是!
厘毫不差!
辛不老也出了手。
他一刀砍向了詹奏文的头!
詹奏文居然还来得及用手一格,于是这一刀就斫下了东方蜘蛛左手四只手指。
詹奏文另一臂却响起了令人牙酸骨头碎裂的声响。
因为吕碧嘉也出了手。
她手上使的是“鸡爪镰”。
那尖锐的、锋利的、弯曲的镰爪,已深深嵌入詹奏文的左手前臂上,骨碎声血水迸涌,既触目又惊心。
同时间,一个人却冲了进来。
大概他一直都在外面巡逡,而今一听动静,立即破屋闯了进来。
他提着口甘州赵家的熟铜流星锤,一锤子打下去,詹奏文的胸膛就劈劈剥剥的发出干柴烈火一般的声响。
他的胸膛整个瘪下去了。
他的胸扁了。
他整个人都塌了。
只不过是在一转睛的时间里,一个绝顶高手、人称之为“老大”、“大王”、“大当家”的人,竟给他几个属下和亲人群殴、暗算,一下子,已不成人形。
一向武功高绝、高高在上、恣意淫威的他,竟连残废的都不如。
他已七残八废,支离破碎,残缺不全。
风流…第三回阿傻看刀
他对人虽然残忍,他对部下也很严苛,可是,而今,他的部属对他却更严苛、残酷。
他已给毁了。
彻底的崩溃了。
冲进来的人自然也是他的部属:
“独臂煞星”雷越鼓。
痛。
他已痛得全身发抖。
他一身功力都给摧毁了,而他身体所受到的挫伤,也根本不可能再弥补。
他已完了。
因为他自己深知这一点,所以更加痛苦、骇怕。
他竟丧在自己人手中!
──只有“自己人”,才会那么了解他的“罩门”!
他有数十年真气交炁的“蜘蛛大法”作为根基,一般兵刃,根本伤不着他。
可是双目总练不成刀枪不人,铜目铁眼的地步!
房子珠先用“中原朱家”的“一点银光破影来”的“一点银针”,射瞎了他的眼睛。
他一痛之际,“吠月神功”就无法运聚,吴中奇就立时把刀和剑刺入了这门功法的“要害窍门”。
这要穴一破,全身横练的炁气、苦修的功法,全都破了──然后是吕碧嘉的鸡爪镰、辛不老的快血刀,先断了他双手。
再加上雷越鼓一记石破天惊的流星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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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么多恶毒的狙击里,其实最恶最毒的,还是他事先中了毒。
原来他已着了平时完全觉察不出来的毒!
当他抬头看房子珠在屋顶上游走之际,才感觉到一阵昏眩,四肢乏力,反应迟钝,气促心悸。
所以这才着了房子珠第一记。
──其余的,就兵败如山倒,直至他变成了一个废人:甚至现在连废人都不如的样子了。
毒一早已潜伏在他体内,现在才发作出来。
那毒是一早下在他所服的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