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的手就一直紧紧黏在脸部拉也拉不开,拔也拔不脱,好像有什么强韧的东西,把她的手跟她的颜面黏在一起了。
当她的手可以自她脸上拉扯开来的时候,她的手心肌肉,连同掌纹,已一齐印在她的脸上。
而她的脸肌,则一大片、一大片,连同肉和五官轮廓,给黏连在手掌上。
也就是说,她的脸已血肉模糊了。
可是却没有流血。
一点血也没淌。
房子珠第一件事就是拿刀。
拿刀不是拼命。
──而是要借着火光,照她一向自恃自傲的容颜。
这一照,寒利的刀口上就多了一滴泪。
当然不止一滴。
泪,不住的落下来,正如这“大深林”的血,不住的飞溅流淌一样。
她看到了刀口上自己的脸。
她尖叫了起来。
一直尖嘶。
惨叫。
“宰了他!你们给我宰了他!杀了他!你们给我杀了他!谁杀了他,我什么都给他!谁宰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他!只要能活捉他,我给他当大当家──”
她已形同疯妇。
但没人敢看她。
因为大家都在拼命。
跟那出手不留情的剑魔拼死命。
大家也不敢看她。
因为她的容貌太可怕。
──可怕得她一旦走出“黑房”,就没有一个部下认得出她就是那个曾经是千娇百媚的房子珠来!
其实,她在这等惨烈的状况下,狂嘶疯呼的要宰要杀的人,恐怕不只是孙青霞,只怕也有余华月的份。
不过,就这一点上,她已如愿已偿,不必激愤。
风流…第三回剑尖上的一滴血
这片瞬间的变化,十分急促,也十分惨烈。
那是从孙青霞乍然出现算起:
他一出现,房子珠便即时应变,使余华月一枪刺杀龙舌兰。
孙青霞始料未及,马上发动攻袭。
余华月也无退路,呼令手下围杀孙青霞,房子珠也一不做、二不休,飞刀入柜,不让龙舌兰有活命之机。
但孙青霞在刹间已杀十一人,攻至余华月身前。
余华月先下手为强,抡枪飞掷。
孙青霞不理房子珠搭话,挡开了她的飞针,房子珠几乎死于孙青霞剑下,余华月使出杀手铜,自面上的“咸蛋”打出毒雾,孙青霞却及时仆倒,“花雾”就“种”在房子珠的脸上,毁了她的容。
电光火石。
快、奇而急。
并且十分惨烈。
残酷。
人类的斗争本来就是十分残酷的。
房子珠和余华月本来都是非常残忍的人──可惜他们遇上了孙青霞。
孙青霞已经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不这样杀人了。
自从他加入了“杀手涧”的“崩大碗”后,受温八无的教化、影响,已尽可能不杀人了,之后,又受铁手的耳濡目染,能不杀人,就不杀人。
但不是今晚。
今晚的他,大开杀戒。
──是什么令他作出如此剧烈的改变?
仇恨?
正义?
──还是一种他自己也叙述不出、分辨不明的微妙感情?
杀!
他倒在地上之际,又杀了三名要替房子珠和余华月解围的“流氓军”徒众。
然后他才一剑刺向余华月。
──要不是他先解决那三人,余华月就一定躲不过这一剑。
余华月的“花雾”失手打在房子珠的面上,他已知悔。
──但打出去的毒雾又如何收得回来?
他一击不中,即退。
不但退,而且逃。
──遇上这样的敌手,只有逃遁一途。
他反应快,所以才躲过了孙青霞的一剑。
这一剑刺空,却“教训”了余华月。
光是逃,只怕还逃不过。
孙青霞剑快。
快剑如风。
而且孙青霞像是已吃定他了。
好像一定要他偿命。
他已看到了房子珠的下场。
他不得不心寒。
(bsp;当余华月决心要逃之际,他反而反攻。
他发出了拿手“好戏”。
“飞签”!
“飞签一煞”发自脸上,飞袭孙青霞身上十六处!
他算准了一点:
只要孙青霞挡掉这十六支有徐有疾、先后不一的飞签,他已退出“黑房”,外面有至少一百八十位兄弟,会为他挡架,会为他拼命,只要把孙青霞挡得一挡,延得一延,便不怕他再凶、再狠、再恶,自己也总有机会逃走了。
──“大深林”那么大,那么深,他绝找不到他!
所以他一面疾掠,一面打出了救命的飞签,只求把孙青霞阻上一阻:
只要阻得一阻,那便好了!
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办到这点。
因为孙青霞武功再高,也只是个人。
他不是神。
是人就有极限。
他已在飞返,弟兄们已在外面重重包围此屋,屋里也有吴中奇等七八位弟兄正死命掩护他,孙青霞断不可能马上便杀得了出来。
何况,孙青霞在这一刹间,为了躲避“花雾”的攻击,还倒在地上,出剑应付其他几名弟兄的围攻。
而且,他已发出了“飞签必杀”。
──孙青霞能逃得过这一击,已算万幸,还怎么来得及追杀他?!
所以,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度过此劫。
他很有信心。
他有绝对的信心。
只惜世上无绝对。
过信当梦碎。
孙青霞的人仍躺在地上。
但他已反手一剑。
剑在手。
剑气已发了出去。
“飞纵剑气”!
剑气飞纵。
剑在天涯。
气已至!
“嗤”的一声,剑风已至后头,余华月顿觉不妙,返身应变,“波”的一声,只觉眼前一蓬血雾,就发现一件奇事:
四分五裂。
──那是他的脸。
他的眼居然看到自己的脸已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