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医院的时候,离钟夜稀规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
他几乎将整个妇产科大楼都翻了一遍,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小病房里看见了钟夜稀。
面色苍白,唇色发紫,坐在床上,也是那样静静地看向他。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意义,苏城远迈了几步,最终杵在原地。
钟夜稀第一次看到他流泪,真的流泪,而不是红了眼眶,一遍遍向她怒吼。
一线晶莹的东西从脸上挂下,原来,他不是真的没心没肺。
她虚咳两声,质问道:“drebsp;苏城远撇开视线,近乎邪肆地望向她,“你真的将孩子做了?”
钟夜稀从他移开的眼神里,看到了恨,却依旧无法认输。
“你不是说孩子是楚天的么,他爸爸都快死了,我还留着这个遗腹子做什么?”
“钟夜稀,你真狠!”
钟夜稀挑起眉梢,点点头道:“彼此彼此而已。”
苏城远堵着一口气,快要发作,病房内突然走进了一位值班的医生。
“你是钟小姐的先生?”他斜睨一眼,“钟小姐现在身体很不好,这个时候最需要好好护理,否则——”
一拳砸过去,医生整个人都躺倒在地。
苏城远还不罢休,上去一阵拳打脚踢,医生护士都跑进来拉架,钟夜稀在病床上,已然呆滞。
苏城远怒红了眼睛,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钞票,甩在了那个医生身上,却用鄙夷的眼神看向钟夜稀。
“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做drebsp;转身离开的时候,钟夜稀看不到他有一丝留恋。
如果就这样分开,再无纠缠,也是好事,可脸上却流下一阵温热,她躺下去,将被子拉过头顶。
*
法院的传票在一周后就交到了钟夜稀的手上,她随手翻了几页塞进了包中,如果苏城远硬是要打这场官司,她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刚从爸爸那边回来,胡素正在范楚天的病房外等她。虽然知道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但这么多天下来,她也学会了从容应对。
“又怎么了?”
“癌细胞转移的很快,腹膜后淋巴有放射状肿瘤,第五根肋骨处有疑似肿瘤,马上会为他安排骨扫描。”
钟夜稀有点慌,“那现在该怎么办,再做一次介入治疗?”
胡素没吱声,想了想才说,“先做化疗吧。”
“你放心,钱的方面由我来解决。”
胡素点点头,又在钟夜稀打开病房门时,拦住了她。
“钟小姐,楚天的治疗耽误时间太长,他的情况很不好,现在的治疗根本就是于事无补。”
钟夜稀侧头瞥了他一眼,“那能怎么办,放任他不管,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化疗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介入治疗的前三天,范楚天只是呕吐,而这一次,呕吐之后昏厥,几乎就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课。
钟夜稀坐在一边看着,想要学得麻木,却在一次又一次的下完决心后,迅速逃离病房。
卡里的钱没剩下多少,而现在正是花钱如流水的时候,钟夜稀愁容满面地走进病房,却被范楚天吓了一跳。
她压住颤抖的声线,装得如无其事,“外面好冷,都十二月了。”
范楚天戴着一顶帽子,帽檐下竟是光滑的皮肤,原本的头发——
她的一个眼波流转,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份惊诧,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然而冲她笑了笑,不以为意,“你根本不是想说这一句吧,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戴着一顶帽子?”
钟夜稀不承认,“才没有,谁关心你戴不戴帽子。”
他呵呵一笑,张开两臂,意思很明确。
钟夜稀自然知道,走过去抱着他。却在触及那副瘦骨嶙峋的身体时,止不住的颤抖。
声线终是不稳,“你把头发剃了做什么?”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润,“与其每天看着它掉,不如干脆一次全剃了。就好比你看着一个人慢慢受折磨死去,总会想着给他一刀,让他死得痛痛快快。”
“我从没这样想过。”
“我又不是说的你。”
钟夜稀选择缄默,抱着他一遍遍小心翼翼的呼吸。
“想哭就哭出来。”
那一边没有回应。
“我不是说过吗,可以在我的面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