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件。”这个邮递员有着唱戏的腔,猛然一嗓子,吓得沉浸在幻想中的清绘差点没一头栽下来,手里的水壶歪在一边,里面的水淅淅沥沥洒下去。
绿制服绿帽子的邮递员一尊邮筒一样杵在下面,抹着一脸水:“还嫌我不够绿吗,再浇我就要开花了。”
邮递员有一张圆圆胖胖的脸,堆满满灿烂的笑,春雨里洗过的太阳。
清绘不好意思地跑下来。是许安的信,来自江西。清绘帮他签收。
“小姑娘字写得真漂亮。”邮递员嘴巴和笑容一样灿烂:“字如其人。”
清绘被他夸得脸都红了,她签的是许安的名字,斯文的小篆,写出来的确好看。代他收信,签写他的名字,听起来,好像是很亲密的事情,这样想着,清绘的脸更红了,双颊温香如蔷薇。
“是情书啊?”看见她这样害羞,连邮递员都好奇了。想想邮递员真的是最寂寞的职业,因为他永远也不知道信封里写着什么。
清绘也很想知道,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举起手里的信,对着阳光看,里面好像是一张明信片,又或是一张照片。
许安拎着工具箱回来,家里的一只小板凳缺了半截腿,妈妈请他有时间帮忙修一下。
他蹲在门口,挥着一把锤子敲敲打打,目不转睛,聚精会神,修一把破凳子,装潢阿房宫一样用心。
清绘走过去他身边。“给,你的信。”
他停下来,放下手里的锤子,接过信。清绘发现他手好大,虽然每天做粗重的工作,但手指依然很干净,也很好看。
许安坐在缺了一条腿的凳子上,拆开手里的信,才看一眼,便扑通栽个跟头。
妈妈赶紧跑出来:“啊呦,这张破凳子又害人,没事吧你?”
“没事的。”许安赶紧爬起来。
“这是谁啊?”妈妈捡起他掉在地上的照片问,“你女朋友吗?”
“不是。”许安小声回答。
“那是谁啊?”妈妈真是八卦,锲而不舍,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妈让我九月底回家相亲。”他的声音永远是压缩的,这么袖珍。
“啊?我看看。”妈妈对着照片仔细研究起来,“既然你们还没见过,阿姨就跟你讲实话啊,照片里这姑娘面相不好,高颧骨、薄嘴唇、刻薄相……”
许安终于修完了小板凳,默默地把它放回屋檐下,又一瘸一瘸地走上去。刚刚那一下,应该摔得很重,他似乎瘸得更厉害了。看来照片里的女孩子真的克夫相,看一眼照片都得摔跟头。
清绘坐在许安修好的小板凳上面,握起拳头数:“七月大、八月大、九月小……”
九月尽了,九月小。
第十七章'本章字数:2268最新更新时间:2011032619:07:26。0'
爸爸在桌子上放一只苹果,让清绘练习素描。
爸爸最近很严格,希望清绘高考的时候能增加一点特长分。
“啊呦,你以为你是达?芬奇吗,画的苹果像鸡蛋。”爸爸也传染上了妈妈的口头禅:“还有你昨天的素描作业,啊呦,西瓜怎么是斜的。”
“画的你爸吧,歪瓜裂枣。”妈妈正蹲在水果筐前分拣冬枣。
爸爸不理她,继续讲:“炭笔应该轻一些,让暗影不那么暗,这样物体便会有存在感。”真是仁慈而万能的爸爸。
“叔叔。”
什么时候,许安站在了爸爸身后。他每天影子一样飘来飘去,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递给爸爸这个月的房租。
爸爸接过来,看一眼,疑惑地问他:“怎么多了?”
许安解释:“还有六月和五月的。”
爸爸把钱推给他:“不用不用,那两个月你住院,就免了。”
许安把手口袋,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又坚持。
清绘捧着速写簿,失神地看着许安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
“咳咳咳。”阿咪假装咳嗽,贼头贼脑地坏笑,“清绘,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猴子最讨厌什么线吗?”
“什么线?”清绘猜不出来。
“双曲线啊,因为没有相交(香蕉)。”阿咪哈哈大笑,“你最近智商很底呢。”
“要死。”清绘作势打她。
阿咪乱蹿,“猴子吃不到香蕉打人喽。”
“啊呦,吵什么吵,家里香蕉多到快烂了,还说没有香蕉。”妈妈丢过来两根香蕉。
“我们在讨论习题,是相交,不是香蕉。”清绘欲盖弥彰。
“是香蕉,不是香蕉?”妈妈纳闷地重复一遍,一头雾水:“啊呦,那不还是香蕉吗?这孩子,读书读傻了。”
“此相交非彼香蕉。”阿咪握着一根香蕉当话筒,模仿着新闻联播的腔调,“这是一支爱的香蕉,它是那么的芬芳、迷人、甘甜、充满魔力。”
“这俩孩子魔障了,真有这样的香蕉,给我也来两斤。”妈妈滴滴咕咕。
楼上,许安的收音机又响起来,这好像是他唯一的娱乐。
清绘把速写簿摊在膝盖上,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无心地转着手里的铅笔,静静地听。沙沙的电流声,隐约又陈旧,弥漫在飘着水果香气的老宅里,安逸得让人灵魂出窍。
dj的声音也是沙哑的,慵懒又无所谓,爱死不死地读着一封听众来信,大抵是讲:她家的猫不喜欢他,他家的狗不喜欢她,一句合不来,就错过了未来……
dj安慰她:爱的反义词不是恨,而是遗忘,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