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贴着许安,扬起脸。她的额头刚好到他的鼻尖,“嘿,我长高了吧?”
“长高了。”许安睁眼说瞎话。
“现在你比我高多少啊?”
“大概12cm。”许安的职业本能,对长度距离的预测还是非常精确的。
“12cm?”清绘得意地笑起来,终于到达情侣间的最佳距离了。
清绘今天穿了一件淡淡粉色的雪纺花苞裙,六厘米的玛丽珍鞋把她的小细腿拉得更长,慵懒而风情。只是脚上的高跟鞋不怎么听话,走起路来歪歪扭扭,这是她第一次穿高跟鞋。
许安陪着她,一家店,一家店走过去,一面橱窗,一面橱窗看过去。唉,穿高跟鞋逛街,真的是女人的刑责。
在一家小店,清绘看见橱窗里面有一只一只用红线拴着的小瓷猫。每一只都有着不一样的寓意,白色是纯洁的初恋、蓝色是值得缅怀的回忆、黑色是永逝的爱情、绿色是生命的祝福……
清绘拿起一只清绿的小瓷猫,它弓着身体,好像正在伸懒腰,半眯着眼,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头上还簪着一支杨二车娜姆那样的大红花,活像一个花痴。
生得猫一样可爱的女店主走过来推荐,她圆头圆脑圆眼睛,有一点点婴儿肥,说话的时候喜欢眨眼睛,声音也是猫一样甜腻,撒娇一般:“这一种猫是求恋爱好运的,它会日日夜夜贴身守护你的爱情。”
“真的吗?”清绘欣喜地转身,朝站在门口等她的许安招手,指一指刚刚那只小瓷猫,撅着嘴巴撒娇:“你给我买。”
“好啊。”许安过去付钱。
“两块钱,谢谢。”女店主踩着一双比清绘还高的高跟鞋,她的腕上也有一只求恋爱好运的小瓷猫。这只小瓷猫一定很敬业,看它的主人,笑得多幸福。
“帮我系上。”清绘把手腕直直地伸到许安面前。
她真的好瘦,短短的红线多出长长的一截,许安系得小心翼翼,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折断她的胳膊。
“你养过猫吗?”清绘问她。
“养过,我家现在就有一只。”
“好像婺源那边每一户人家都会养猫,或是小狗。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养过,我妈不喜欢小动物。”
“我家那只猫你见过的。”
“啊?”清绘奇怪。
“就是在小饭店,你看到的那一只流浪猫,我带它一起回江西了。”
清绘想起来,就是在“熟脸”吃西湖醋鱼的那一只,黄白相间,巴掌大小,走路的时候毛线团一样滚来滚去。
“它还好吗?”清绘关心。
“很好的,它是我们村最胖的猫,非常非常懒,我妈说它: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许安一定很喜欢小动物吧,说起那只猫,他的话多了起来。
清绘也喜欢小动物,也喜欢、喜欢小动物的男生。喜欢小动物的人,一定都有一颗柔软的童稚的心。
“它叫什么名字?”清绘好奇。
“相思。”
“相思?”清绘大跌眼镜:“猫怎么会相思,猫的感情最直白了,你绝不会看到一只猫会偷偷喜欢上另一只猫。猫喜欢了谁,会大声叫出来,不管多凄厉。”
想想,有时候,人还没有一只猫勇敢,所以,人才需要猫来守护自己的感情。
清绘回到家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妈妈也在,正在帮清绘收拾房间。爸爸黑着脸坐在一边,手里随意翻着桌上的一本书。
“妈。”清绘开心地蹦起来,抱住妈妈的脖子。
“啊呦,这么大人了,放开放开。”妈妈虽然嘴上这样说,身体却转过来,任清绘抱着。
“清绘,你先坐下来,爸爸跟你谈一件事。”爸爸放下手里的书。
“什么事,你们要复婚吗?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你坐下。”爸爸的声音很严厉,不苟言笑。
清绘放开妈妈,乖乖地坐在床边。
“你跟小安是怎么回事?”爸爸问。
清绘终于知道爸爸、妈妈今天怎么回事了。
“没怎么回事。”她回答。
“没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爸爸咄咄逼人。
“你想我们怎么回事?”清绘反问,不甘示弱。
“你什么态度?”爸爸血红着眼睛。
“啊呦,你们说绕口令吗?”妈妈打断他们。他们虽然离婚,却还是分工默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清绘,我问你,你是不是跟小安在谈恋爱?”
“是。”清绘回答得干脆,斩钉截铁。
“他是个瘸子。”妈妈小声又惋惜地说。
“他原来不是,他瘸都是我害的,当年他敲门按门铃,是我没有开门。”
妈妈沉默了。
爸爸接过话题:“就算是你造成的,我们弥补的方式有许多,但决不能是你的幸福。”
“不是弥补,是喜欢,是两情相悦。”
“他只是个木匠,你是大学生。”
“鲥鱼多刺、海棠无香、阿喀琉斯之踵,世事多有遗憾,为什么我们不能包容一点。况且,我有理论,他有实践,将来我们可以一起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事业。”
“看来你心意已决?”爸爸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是。”清绘再次斩钉截铁。
“爱不是之乎者也,爱是柴米油盐……”妈妈也吼起来,爸爸妈妈终于同时唱起了红脸。
“爱也不是朝三暮四。”清绘冷笑。
清绘一剑穿心。妈妈捂着肚子,痛得踉跄。那是清绘的来处,生命的原乡。
“滚。”爸爸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咆哮。
“完全可以。”清绘强忍眼泪,“爸,从小到大,你每次跟妈妈吵架,我都站在你这边。你跟妈妈离婚,我也站在你这边。妈妈嫌弃你穷,嫌弃你没出息,我不嫌弃。我一直以我有一个清贫乐道、超脱世俗的爸爸为荣。妈妈嫌弃许安,我不奇怪,我能理解。可是为什么你也嫌弃,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