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_承泣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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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2 / 2)

她转身朝许安轻轻一笑,“我们走吧。”她的笑,有一种未被污染的纯净,不谙世事。

“行李很重吧,你要不要骑自行车去?”清绘放下手里的书,问许安。

“好。”他一瘸一瘸地取车。爸爸也过来,帮他把箱子绑好。

他穿一件很大的黑色雨衣,幽灵一般推着自行车走在滂沱的雨幕。他的妻子撑一把黑色的大伞,跟在他身后。路面那么湿滑,她还穿着妆花的布鞋,踩过一个又一个水洼。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任风撕扯,任前路泥泞。

他们之间这么久了,是习惯,还是爱?又或是习惯的爱。

清绘蜷在沙发上,一边吹头发,一边看电视,现在的短发很容易就干了。

电视里在播惠红英的访问,红颜易逝、弹指芳华,她与主持人絮絮地说着一些年轻时候的旧事:“在码头卖口香糖的时候,有个混血水兵,漂亮极了,才十八、九岁,天天买我的口香糖。去越南打仗的前一晚,他问我‘iloveyou’中文怎么讲,我教给他。他就对我说,‘我?爱?你。’”

音效师煽情地推上去一首美国民谣之父peteseeger的《花儿都到哪里去了》,怀旧伤感的气息瞬间弥漫。

“如果有天他回来,一定,要他再讲一次。”光阴如白驹过隙,瞬间却成永恒。惠红英的眼眶红了,说话的声音也像是呛了一口水,也是真的呛了一口水,哽得一生都疼。

“收件。”邮递员扯着京腔戏韵喊道,打破了这一刻的忧伤。

是大鱼的来信,这是清绘第一次收到坐过飞机的信,越洋过海、千山万水飘过。

大鱼的字遒劲有力,和爸爸的字很像,连断字断句的方式和语感都像。

可爱的清绘:

你好。

忙碌了几日,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也是因为日子清闲了,思乡的心情才有隙可乘。我思念故乡,也思念你。

扬州现在是夏天,而澳洲却是冬天,我们隔着整整半个地球。

小学时候,地理课本上的图片,地球的两端总是一男一女站着两个小孩,他们脚对脚。现在,我们就是那两个小孩。

我们之间隔了广袤的草原,漫长无垠的黄金海岸,几千万个金发碧眼的陌生人。我担心,我这一生,唯一可以爱一个人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学校附近有一片茂密的桉林,总能看见有三三两两的考拉倒吊在树叶枝丫间,像是桉树的果实。来澳洲之前,表妹嘱托我,回国的时候一定要带一只考拉给她当作礼物。她不知道,考拉离开了桉林,就错过了唯一活着的机会。扬州是没有桉林的,就好像澳洲没有你。

我参加了学校的登山社,澳洲的海岸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它的大陆架不在水下,而在水面以上,因此你如果到了海边,更多的时候是必须站在高高的悬崖上,所以登山和攀岩运动在这边很风靡。我常常会攀在高高的岩壁,像考拉一样倒吊着,这样,我们便是同一个方向了。

经过漫长的远足,寄情于山水,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了,回首那段往事也慢慢深藏,给你写这封信的心情,如你所说,更像是一个老朋友吧。

也希望,我们只是暂时的老朋友。

……

大鱼的信里还夹了一张明信片,是澳洲的标志建筑雪梨歌剧院。

明信片上印着一首emilydickinson的一首小诗:

myriverrunstothee。bluesea;bsp;大鱼也太鄙视清绘的英语水平了吧,居然在每一句英文下面都注上汉译,斯文的小篆:

我是一条朝你奔流而去的小溪,蓝色的大海啊,你愿意接纳我吗?优雅的大海啊,小溪正在等待你的回答。

第四十四章'本章字数:2369最新更新时间:2011032619:31:09。0'

妈妈和阿咪现在住在北柳巷一幢六十平方米的旧房子里,是外婆去世后留下的祖产。知道清绘要去上海,妈妈特别打电话叫清绘过来吃一顿团圆饭。

“要叫爸爸吗?”清绘在电话里问。

“爱来不来。”

爸爸在收拾芒果,清绘喊:“爸,妈问你去不去吃饭?”

“啊呦,你这孩子,我什么时候问了?”妈妈在电话那头急了。

“去啊,当然去,有得吃,不去白不去。”爸爸当是打牙祭了。

爸爸进房间换衣服,西服领带,锃亮的皮鞋,像个老新郎。

清绘在妈妈家楼下就遇见阿咪,和几个七八岁的孩子蹲在花坛边虐待一只老肥猫,揪着顶花皮晃来晃去,那猫好像也不痛,闭着眼睛装尸体。

“阿咪。”清绘喊她。

她现在比清绘高出了半个头,渔夫帽、鱼尾裙、鱼嘴鞋,莫名其妙的混搭。看见爸爸也不喊一声,懒洋洋地走在前面,一脸哭丧相。

清绘跟她说话,她也是爱答不理地支吾。一进门,踢掉鞋子,自顾自地爬上沙发,盘着腿,有气无力地喊:“妈,你前夫和前女儿看你来了。”

妈妈正在厨房摘菜,抓着一只辣椒跑出来:“啊呦,清绘啊,快坐快坐。”

妈妈热情如手里火红的辣椒,可是清绘心里却比平时妈妈骂她还难过,她幽幽地叫了一声:“妈。”

“哎。”妈妈答应得响亮又干脆,可是一转身,又冰起脸,对爸爸说,“你也坐。”

阿咪光着脚蜷在沙发,握着遥控器,按来按去,电视机画面闪电般跳跃,爸爸在一旁,依然盯着看。清绘闯进男厕所一般尴尬,于是跑去厨房:“妈,我帮你。”

“不用,不用。”妈妈依然客气。

清绘蹲下来帮妈妈剥毛豆,她想起小时候和阿咪比赛吃毛豆,爸爸当裁判,谁赢了晚上就跟爸爸妈妈睡。恍如隔世。

“清绘,帮我系一下围裙。”妈妈已经准备炒菜了。

清绘蹲在地上不动,嘴巴里喊:“爸,妈叫你给她系一下围裙。”

爸爸估计尴尬得恨不能从楼上跳下去了,听见清绘喊他,如获赦令,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围裙在哪呢?”

“看不见啊?在我腰上。”

“咦,腰在哪呢?”

“要死。”妈妈挥起铲子,“啊呦,你想勒死我啊?”

“你不说你自己腰粗。”

经爸爸一说,清绘才注意到,妈妈最近真的胖了许多,从前细脚伶仃的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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