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先问个清楚,他是不会让尚人听电话的。
「呃……筱宫学长……写了一封信给我……所以……我……我想跟他道谢。」
(为一封信道谢啊——)
他声音虽然非常细致,但是对年长者会有礼貌地使用敬语,应该是个有教养的少年吧。
雅纪不禁暗暗叹息。
(……真是的,让人瞎操心。)
另一方面,消除心中的隐忧也让雅纪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另一个可能性才令他在意——那个债台高筑被逼得走头无路、想窃取房屋权状的男人。
那个企图笼络裕太却反被裕太用球棒殴打至骨折,现在应该已经深切地体验到自己的天真,但没有人知道他下回会使出什么手段。雅纪心中保持着这种想法。
「你等一下。」
他用手捂住话筒。
「尚——」
(bsp;呼唤尚人。
尚人闻言走向雅纪。
「真的是野上?」
「……似乎是。」
从雅纪手上接过话筒。
尚人以为按照约定,将写好的信交给野上,自己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了——所以他对眼前的情况感到相当困惑。
「喂……是野上吗?」说话的语调也随之生硬。
「是筱宫……学长吗?」
「我就是。」
「啊……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打无声电话的……」
(唔哇……这声音听起来,他似乎是吓坏了。)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被雅纪用那种冷峻的声音威胁要报警,任谁都会吓得屁滚尿流吧。连尚人听到雅纪那种声音,一瞬间心脏都不禁停止跳动了。
「我只是……想向你道谢,谢谢您写信给我……不过电话一接通,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所以就……」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因为你什么都不说,我还以为是恶作剧电话……抱歉。」尚人绝口不提没有来电显示得事,用大方且温和得语气回答道。
野上光矢——尚人只知道这个名字,他们连一面之缘都不曾有过得高中学弟。若要说唯一的共通点,只有他们同是那起不幸事件的受害者。所以尚人明白虽然自己写了一封信给野上,但野上打电话来时,心情一定非常紧张。因此他才在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不语,但也不能因此责备他。
闻言,野上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谢谢您写信给我……我真的……很高兴。」野上说道,但仍无法掩饰语尾的僵硬。
「是吗?那太好了。」
「只有筱宫学长才会对我说不用努力也没关系……所以我非常高兴。」
「嗯,你只要照着自己的步调来就可以了。」
「是——」
之后野上就陷入了沉默。
尚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话中断,迷漫在其间的沉默总让人觉得有点难受。
(嗯……还是由我来挂断电话比较好吧?)
他觉得若是没有人站出来打破沉默,应该会没完没了吧。
「野上,谢谢你打电话来。」语毕。
「学……学长!我可以再打电话给你吗?」
他就像在做一生一世的告白一样,真挚羞涩的声音回荡在尚人耳里。
尚人不禁想象野上用力握紧话筒的表情,思及此,一个「不」字便说不出口了。结果——
「可以啊。」他答应了。
尚人并没有余力同情无法克服后遗症的野上,但是一考虑到野上为了道谢而打电话给他的心情,尚人就无法对他置之不理。
(我果然还是太心软了吧?)
或许真的是如此吧。
「谢……谢谢。那么,晚安。」
「晚安。」
挂上电话,尚人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缓步走回餐桌前。
「小尚,你人太好了啦!你应该对他把话说得狠一点!」裕太张牙舞爪地说道。大概是尚人在讲电话的时候,雅纪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他了吧。
闻言,尚人只能面露苦笑。
「他都已经快吓破胆了,总不能再火上加油吧?」
「哼!雅纪哥只不过稍微吓唬他一下,他就吓成这样啦?真没种!」
(我倒是认为,觉得那只是「稍微」吓唬程度的你真的很带种。)
这并不是玩笑话。
老实说在「骨气」上应该没有人赢得过裕太。
拒绝上学,足不出户的时候,还有被送到医院,雅纪对他说「你不用回筱宫家了」的时候,糟蹋尚人做的便当的时候,用球棒殴打父亲的时候,斥骂沙也加「现在还摆什么姐姐的架子」的时候。
不论是好是坏,与雅纪在不同层面上,裕太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有一旦决定就无人能动摇的强劲。关于这点,尚人总是非常羡慕裕太,只有自己总是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不过既然知道那不是恶作剧电话,我们就能安心了。」
「嗯……」
他们真的松了一口气。如果那是父亲打的无声电话,就真的回让他们怏怏不乐吧。出去这曾忧虑,尚人也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
晚上九点,筱宫家的电话响起,彷佛就寝前的仪式一样,分秒不差。不用确认来电显示就知道是野上光矢打来的电话。
「小尚,你那定时的热情专线。」裕太语带嘲讽地说道。
闻言,尚人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这已经成为例行公事了。
接起电话,开始聊天。
野上虽然每天晚上都打电话来,但是他们并没有那么多话题。即使如此,野上还是继续说话。
野上并不是充满喜悦地说话,而是缓缓地喃喃低语。不过,他是认真在吐露自己的真心话,鲜明如实地反映自己的内心世界。对此,尚人无从置喙,所以尚人几乎都是扮演听众的角色。
就算野上一时语塞,尚人也不会催促他,或者随便插话,只是在寻求自己的意见时,尚人才会开口。
——所以「定时的热情专线」只限定十分钟。
老实说,尚人并没有闲功夫陪野上聊天,他也坦然地向野上说明,但野上反而告诉他没关系,只恳求尚人听他说话就好。
或许野上一直关在家里,才渴望能有一个说话的对象吧。但是面对母亲或是心理医生……他又说不出口。
尚人也曾思考过,比起自己,野上跟同年龄的同学说话比较好吧?总之,尚人最后决定还是先观察一阵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