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坂只是想向告诉野上这些罢了。」
因为尚人一直犹豫不决,没有表达清楚,所以才会发生那种事……但是野上的母亲也必须负一半的责任吧?
尚人心里不禁浮现这个想法,咬住下唇。
「所以我认为我应该亲口把话说清楚。接下来就只能靠您好好面对野上了吧?」
野上母亲僵着一张脸,呆立不动。
尚人甩开她的手,向她行一个礼后,再度迈步离去。
医院正门的玄关处。
尚人走出自动门,一辆轿车迅速停在他身旁。尚人打开前座车门坐进车里。
「有好好跟野上把话说清楚了吗?」
尚人微微颔首。
「大概吧……我想说的都说了……」
不只是心里想说的话,尚人看到野上的脸,不禁……连不曾想过的话都脱口而出了。
这么做不论是好是坏,现在他再烦恼忧虑也无济于事。不过无论如何,可以确定的是尚人所说的全部都是他的真心话。
「是吗?那就好。」
「雅纪哥……」
「什么事?」
「对人温柔……真的好难啊。」
「不用对人温柔也没关系吧?」
「咦?」
「要怎么想是对方的事,就算这么做会伤害到别人,你也只要对自己诚实就够了吧?」
语毕,雅纪平稳地发车离去。
此时,沙也加正站在医院正门的柱子阴暗处,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尚人和雅纪驾车离去。
收到高中朋友发生交通意外的通知,沙也加和其它友人相约在医院大厅一起去探病。
她在大厅里看见抱着花束的尚人,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
在这种地方偶然相遇的讶然和冲击,还有错愕与惊异等复杂的情绪。今她不禁倒抽—口气,心跳骤然加剧,喉咙异常灼热。
五年不见了。
分开的时候,稚气未脱的尚人还在念国中一年级,即使如此,沙也加仍旧一眼就认出尚人了。虽然长高了些,但他的容貌仍强烈地残留着当年的影子。
五年的岁月彷佛不曾在他的身上伫足……
这份讶异阵阵刺激着沙也加深埋心底的芥蒂。至今才明白,任凭时光荏苒,过去的事绝对无法成为她一生的回忆。
尚人身上穿着牛仔裤搭配白中带灰的夏季针织衣,装扮极其普通……或者该说过分老实了。但是抱着花束的他,不知为何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格外引人注目。
应该说……不带任何杂质的纯净格外醒目,不经意映入眼帘的瞬间,就让人离不开目光了。
不久前——父亲对沙也加来说已经是过去的污点,在他引起的闯空门事件后,外祖父母来到筱宫家,打算和雅纪谈收养裕太的事却铩羽而归。沙也加认为除了白己直接和裕太谈之外别无他法,因此她打了通电话到筱宫家。
当时她只和尚人稍微聊了几句。
「沙也姊?」
沙也加离家筱宫家时尚人还没变声,而今叫唤她的声音彷若他人。
「……你过得还好吗?」
有别于她所深深迷恋雅纪冷硬而充满知性的声音,尚人的声音闲静且柔和,不可思议地悦耳动听。
沙也加以嗓音来描绘弟弟日渐成熟的身影。忙得分身乏术的雅纪经常不在家里,守护着筱宫家的尚人应该变得更像「大人」了。
但是——她错了。
她所看见的尚人丝毫没有改变,只是出乎意料的纤细。
尚人并不像少女,但也不中性,让人可以一眼看出他是个如假包换的少年,但是身上却蕴酿出一股柔和的气息。
尚人看起来虽然不纤弱,却消瘦了不少,或许多少是受到那起暴力事件的影响吧。与全身散发出荷尔蒙的时下男子高中生相较,围绕在尚人身上的氛围给人与众不同的感觉。
倏地——
「雅纪哥才舍不得让小尚去打工,小尚可是他养在深闺的心肝宝贝!」
沙也加猛然想起裕太曾在电话里冷嘲热讽的话。
养在深闺的心肝宝贝……比喻得真妙。尚人身上的确散发出不染尘埃的脱俗气息。
沙也加心里不禁涌起一抹苦笑。别说是世俗尘埃了,他们根本已经尝遍世间的辛酸,在世间的泥水打滚而活过来的。
然而她眼中的尚人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污秽。更甚者,手里抱着花束的他看起来高贵而不可侵犯……
不知为何,沙也加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不,是火冒三丈。
为什么?
——为什么?
尚人能那样的纯洁无瑕,纯朴?令人不解。
鲜明刺目的——疑问,沉甸甸地在心里深处骚动。
(bsp;像钝重的某种物体——剧疼……涌上喉咙。
沙也加知道那份感情是什么——是嫉妒。
她脑海中浮现让他嫉妒的根源。
(哥哥……)
沙也加轻蹙娥眉。
或许……一定是。
尚人被雅纪全心全意地深爱着,所以才能那么纯洁无瑕。
沙也加回想起那天,雅纪在电视里抨击犯人的锐利眼神,她不禁轻啮下唇。
被深爱的人。
——被排斥的人。
被给予的东西。
——被夺取的东西。
其中过于明显的差异让她泫然欲泣。
尚人在服务处的柜台确认完事情后,便消失在前往病房电梯的方向。所以尚人应该也和沙也加一样有朋友住进了这家医院吧。
但是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尚人又出现在医院大厅,神色黯淡。只见他缓缓步出玄关。
沙也加坐立难安,在不知名的情绪驱使下,她冲动地紧追在尚人身后。有一辆车瞬时开到尚人面前。
沙也加瞬间忘了呼吸。她知道那名坐在驾驶座上,戴着墨镜的男人绝对是雅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