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好话,但让柳一萍一说,就变了味儿。静媛挺不高兴的,怎么说她都没关系,怎么能把自己的姐姐说得那么不堪呢。
“是我姐提出跟他离婚的。他不离。还有,现在也有人追我姐,条件还不错!”
“你姐提出来的?不是你姐夫在外面有人了吗?那女的我见过,长得挺漂亮的,你姐主动让位,那不是太便宜了这对狗男女了吗?他给了钱没?”
“我姐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她不愿意生活在一份背叛的婚姻里,她也不愿意死缠烂打!”
柳一萍叹了口气,喝了一口茶说:“唉,你们年轻人还是把问题看得太简单,生活多现实啊,你姐三十多岁了,还带着个孩子,心高气傲顶饭吃吗?”
凯文看到静媛的脸色不大对,赶紧做总结陈词:“打住,大过年的,咱家和和美美的,说那些烦心事干啥。姐那么漂亮,小翡翠又那么可爱,将来生活一点没问题!”
柳一萍还想往下说,朱伟国说自己背有点疼,让她进屋给贴张伤风止痛膏。柳一萍说:“你就不能支使支使儿子,啥都指着我!”话是这样说,人还是挪屁股跟着老伴儿进了卧室。
凯文舒了一口气,最好的办法就是隔离。言多必失,话说多了,谁知道哪句冲了谁的肺管子啊?
静媛小声嘟囔:“妈可真是的,把我姐说得跟怨妇似的!”
凯文说:“他们老—辈人,把婚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宁肯委屈点自己,为了孩子,也不会轻易离婚的!”
“也不都是吧,我爸……”静媛话说了半截,想到老爸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例子,赶紧打住。
初二回娘家,柳一萍把早就准备好的海鲜和托人从外地带来的山产让静媛带上,她说:“还是回娘家好,在这边,想吃啥想干啥都不自在!能住一宿就住一宿再回来也行!”
静媛很感激婆婆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想:自己会馒慢喜欢上她的。或者她真的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柳一萍说得没错,回到娘家,静媛立刻成了娘娘,往沙发上一躺,吃喝老妈都端到跟前,还挑着拣着要着点着吃。她甚至伸着懒腰嚷着对凯文说:“老公,你自己回家吧,我不回去咯!”
凯文笑着对岳母和静好说:“你别这样,让妈和姐看着,好像我们家欺负你了似的!”
静媛嘿嘿笑,说:“本小姐八面玲珑,八面威风,不欺负别人都不错了,哪有谁敢欺负我!”
静好很羡慕静媛活得那样真实,想要什么,想干什么,说一不二,活得自由自在,恣肆任性,那样多好。静好却做不到那样,她会把很多的情感,很多想说的话压在心里,任它发酵成酒。
初二那天,静媛跟凯文刚刚从家里离开,静好的电话就响了。是张亦打来的。他的嗓子是哑的,他说:“静好,我爸脑血栓,在抢救,你给小翡翠穿好衣服,我去接你们!”
08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跑,张亦面无表情,人却很疲急的样子。小翡翠睡在静好的怀里。因为是过年,路上车很少。大多数时候,就张亦这一辆车子在向前延伸到无边无际的路上跑。天黑了下来,天空是黯蓝色的,星星很大颗,很亮。路两边的雪很厚,倒是树黑压压的,迅速向后边跑过去。
路没有尽头似的。许静好甚至觉得世界成了—个孤岛,只剩下了这一辆亮着车灯驶向未知世界的车子。她、女儿和张亦成了彼此的依靠和支捧。他们是彼此最亲的人。
如果真有这样一条路,自己愿意这样选择吗?像茫茫黑夜里的雪野外,像黯蓝每天空的繁星。
不知跑了多久,前面有一片灯光,大概是个服务区。静好把老妈给装的吃东西和水从包里掏出来,她说:“前面服务区咱俩换一下,我开会儿,你休息下!”
张亦从倒车镜看了静好一眼,默不作声。
从档案局家属楼接上静好和女儿,张亦就说过两句话,一句是对左淑娴说的:“妈,谢谢你能让静好跟我回老家!”一句是对静好说的:“路上冷,带的衣服够吗?”
许静好觉得张亦应该是后悔或者是怨恨自己的吧,如果自己张口答应了让他父母来城里过年,即便发病,城中医疗条件也比明月镇好得多。她没敢问老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暗暗祈祷他能度过这一关,虽然道理上说,他已经跟自己再不是亲人了。
到了服务区,张亦下去加油,静好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人生真是有些讽刺,每年自己都跟他长途跋涉回明月镇,吵架,不开心,离开,发誓再不回去。但春节一到,张亦就恨不得张翅往家奔。
那便回家吧,爱恨交加也没办法舍弃。
车子重新上路,张亦没有让静好开车,只是向她要了—瓶水,喝了两口,往手心倒了点,往脸上拍了拍。
快到明月镇时,张亦的电话响了。许静好的目光挪到远处隐约可见的房屋。天空已泛白,路上的车也多了起来。
张亦“嗯,嗯”了两句,然后说:“挂了吧,到了给你电话!”
一夜的宁静,就被这个电话活生生地拉到了现实中。小翡翠滚了一下,静好紧紧地抱住她,像那是她能抓住的唯一的东西。
那个天光渐亮的清晨,许静好在心里气急败坏地鄙视自己:嘴那么硬,甚至心也骗过自己,潜意识里还是对张亦,对他们的未来抱有期待的。
也就是电话响的一瞬间,她明白了很多事情。纵使她和女儿坐着他的车子奔向他的老家,他跟她也只能是—对有着瓜葛的夫妻。知道她许静好在车上,洛小杉还是可以正大光明地打电话给张亦。张亦也可以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