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这些话,除非是“上帝视角”,否则于敏正永远不会有机会去了解。随着年纪渐长,他象是忘了为什么会讨厌医院,但是这种生理的本能却被保留了下来。
是因为秦梵梵的原故,所以他在强忍着在这里吃,这里喝,在这里坐,在这里陪笑说话。医生来了,于敏正抢上前,详细了解病情。有救没救,能拖到哪一步,是早期,还是中期,晚期。
检查结果还没有完全出来,至于秦梵梵从前做过的化验,小地方小医院的东西都做不得准。秦梵梵只能抬了手,让护士在自己手臂上左扎右扎。还是不舒服,刚刚吃的东西通通吐出来。秦梵梵神情委顿的躺在床上,用一条手绢捂住口鼻。
“敏正。”她喊。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一地。
于敏正应一声,跑前跑后的清洗痰盂,又为她擦脸送水。
“喝一口好吗?”于敏正眼巴巴的盯着秦梵梵,好象她喝上一口,病就会不治而愈。秦梵梵听话的抿了口水,不到一秒钟又吐个干净。
今晚得安排人陪床才好。
陈筝肯定是不行的,而他家里还有一摊乱子要收拾。
于敏正怜惜的与秦梵梵额头相抵,再低声说:“不烧就好。”
这一出,也太过了。
陈筝心惊肉跳的别过脸不敢再看,默默的给顾馨兰贴了个“圣母”的标签。
见于敏正示意,陈筝悄无声息的跟到走廊。
“今天晚上给梵梵安排看护,我现在先出去吃点东西。晚上,”于敏正没有接着往下说。
“哥,我会弄好的,还是家里的事要紧。”
见陈筝紧张的模样,于敏正微微一笑说:“哥是这么没用的人吗?”
他又说:“我就不进去了,让梵梵好好睡一下。这里的事就拜托给你,如果有什么不妥,记得给我打电话。”
于敏正沉着脸,医院的气息象大海深处的咸腥几乎要将他溺毙。他恍惚想起,他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是几时呢?
室外的阳光金灿灿的扑下来,是哄隆隆的燥热。于敏正车速极快的逃离,途中还利用车载电话处理的若干公事。
混到他这个份上,虽不是顶级的,却也不愁没有饭局。
有一伙人不是特熟,但越是这样的人,就越能驱散此刻他心中的积郁。于敏正立刻就应了。雕栋华屋,酒香肉气。一个朋友呵呵大笑着迎出来,满满一屋子人,有一个于敏正认得是顾馨兰的老板周雷。虽然两人没交情,但他素来是过目不忘的。
如果是平常,于敏正一定上前拉呱两句,回家再给馨兰表个功。
但今天,有一种厌倦压在他心上。于敏正大大方方的上桌就先干三杯为敬。
“一会还开车呢。”有人骇笑。“怎么,被女人甩了?”
周雷伸长了脖子听八卦。被甩了才好,可于敏正笑嘻嘻的说:“那张单拿下来了,在座的兄弟有愿意帮衬的没有?”
怎么没有,单是配套就能做不少。众人大乐,偏周雷一个人使不上力。
“要开展会,要做广告找我哈。”周雷振臂高呼。
有人呲笑:“还要你,于总的太太就是做这一行的。”
当然,是我的手下。周雷心说。他于敏正是哪门子老总,不过是个打工仔。几时我上门直接找他们老总谈,不愁揽不到生意。
周雷看着于敏正春风得意的样子,愁郁的喝了一杯清水。周雷是乖孩子,警察叔叔说了不能醉驾,他就绝不会冒这样的险。
奉公守法,这一面姑娘们是看不见的,她们只会叽叽喳喳说周雷如何风流,如何可气。要么扑上来,要么远远的避了他。就象顾馨兰这样,中午还没到点就人影子不见,站在窗前,只看见她急急的站在路边截出租。
大中午当然不好打车。明明有他这个免费的司机在,也不晓得利用。周雷在心里埋怨道。可是等他拿了车钥匙冲出门开上道,顾馨兰早不见了。
连宋说“馨兰姐是约会吧,今早瞅见兰姐夫的秘书买花了。”
哄女人的老套子,一定是墙外开花被馨兰知道了。
周雷心情大好,满满的一盅递到于敏正鼻子底下,“给兄弟个面子。”
于敏正原是海量,但心思郁结,脑子一阵阵犯晕。酒敬到眼前,不饮,岂不是对不起在外面的名头。
索性爽快的干了。
“好酒量,够朋友。”周雷一向觉得能受这六个字吹捧的人最傻不过,用自己的身体健康,甚至性命去换一个虚名。
但他今天恨不能于敏正能多做几回这样的傻子才好。于是一团火似的迎上去。
有多少年没做过这样的事?
有和周雷相厚的人轻轻扯周雷的衣袖,附耳说:“注意吃相。”
周雷满地的气没处撒,干脆丢脸到底。
“于总要去哪儿,我送吧。”
于敏正腿上软了,心里倒还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