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正好是饼屋开张的日子。
林然早跟小宗说好了,“剪彩我是不去的。这个萌,我真是卖不了。”
她又问:“你的合伙人会不会很失望?”
宗之伟大笑说:“让我老婆出去撑台,哎,别人肯,我还舍不得呢。”
“你就呆在家里,哪儿也别去。营业结束,我会到这里来接。”
宗之伟满心都是喜悦,轻轻的吻一吻她的手说道:“等忙过这一阵,我就去接豆丁回来。我知道你离不开孩子,你放心,我会把豆丁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林然失笑。
就算她是豆丁的生母,她也不敢如此设想。
但他肯哄她————
她不是那等不识趣的女人。
特别是现在,
林然打定主意,要做一个放弃过去,不让男友操心的贤惠妻子。
不知怎么,她有一种预感。
如果错这一次,她将永远陷在黑暗里,从此,哪怕她仍是青春如花的活着,每一天,每一时,天上的星星炫丽如人间盛开的繁花,她能看到的,却只会有回忆,也唯有回忆。
林然很害怕。是真的。
她小心的用自己的爪子,在自己的心里挖了个坑,把所有的包袱都集中掩埋。
没有人在边上唱挽歌。
只有她自己挥着小手,小心翼翼轻声说:再见,再见。
林然拎着手袋。
茫然的看着四周。
满壁的画,油彩,笔,大幅的纸。一个男人的生活,热气腾腾的,而那,不是她的爸爸。
林然叫了车,自己拄着拐打车去到宗之伟的住所。
很老的房子了,小小的三室一厅。
家具都是很破很旧很老款。
就是木头上贴了一层刨花纸那种。
林然噗的一声笑出来,哎哟,谁家的镜子上还会画着一只喜鹊?
看得出,宗之伟的经济状况很不好。
否则,以他那爱面子的豪奢性格,断不会连起码的场面都不弄一弄。
一只沙发,塌得人一坐下去就仿佛陷进了地心深处。
还有一间房,里头堆满了杂物。全是发黄的旧式衣物。
林然一拐一拐去了楼下,找到保安,请对方帮忙找一位收破烂的上门。
林然一口气指挥着,把所有的杂物通通发卖得干干净净。
收破烂的大婶各种嫌弃。
“哎呀,这些东西哪能赚到钱,我这一趟一趟的,连茶水钱都不够。完全就是为你搬垃圾来了。”
林然不得不倒贴三十块,才能将大婶打发走。
她累得,直喘粗气。
却还记得,既然已经决定做人老婆,就得随时请安问候。
宗之伟那边嘈杂热闹到不得了。
“什么,你在家?”他吼叫:“为什么不等我过去接呢?”
话虽然是如此说。宗之伟却心里甜得象一块在阳光下融化的奶油。
他大声向店里所有的客人举杯致意。
“这杯酒我请,我老婆,刚刚同意与我结婚了!”
这样英俊的男子,古铜色肌肤,身段有料,在薄薄的线衫下头起伏。双眼噙满泪水,只是强忍着不要流出来。
徐慧珠躲在人丛的最外头,最外头。终于嚎啕大哭。
音乐将一切掩埋。
宗之伟愉快的想,然然一定认出那套房子是哪里。
那是他们年少时曾经的安乐窝。
她在那里住过,生活过。
那里有她的气味,她的痕迹。
那套房子,宗之伟先是租下来,然后是买下来。
日后,无论生活怎么艰难,他也不曾起过售卖的念头。
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物一具,都是他在黑暗生活里,想要寻回从前的,勇气的来源。
无论受过什么样的伤。
他只要在沙发上躺一躺,在床上窝一窝。
想象,她曾经睡在哪个地方,又曾是什么位置。
贴过去,再贴过去。
仿佛再近一些,就能贴到林然那虚空的脸————-
宗之伟这一晚恍在云端。
以至于在营业结束之后,哪怕见到的是徐慧珠,也能微笑着招呼:hi。
这个简短的音节,点燃了宗之伟对面的少女,心中的全部希望。
徐慧珠受宠若惊,急急说:之伟,你还记得我,你还记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个文已经想好了。
、73
男人总是不好意思对着美女撒气的。更何况徐慧珠从无大错,对他又是仟般依顺万般恋慕。哪怕是被他甩了弃了无情践踏,徐慧珠却仍然维持着笑意,一口气不歇的絮絮说:你平常喜欢抽的烟,还有我给你打的毛衣,新买的手机壳子都放在柜子里头。
徐慧珠拿了一张卡给宗之伟。是市图的读者卡,储物柜刷卡凭密可用。她说:“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如果想要,就自己去取吧。你现在有了老婆,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也曾想过让快递直接送上门,但是,我不愿意让你因此而平增烦恼。我希望在你的记忆里,能存有最好的我,哪怕有一天我把你给忘了,”徐慧珠握拳,脸色惨白,仪容惨淡的站在月光下。
“我会忘了你,会很幸福的过完一生。宗之伟,”
宗之伟站在那里,回想起徐慧珠曾经说过:“之伟,你不能陪我的时候呢,我就会去图书馆消遣。坐着,想像我们也曾青梅竹马过。我那样的爱你,以致于会因为没法参与你的过去而心痛得发狂。之伟,我是傻女人,这一生中,你不会再找到有人能比我更爱你。”
但世事就是这样,每一个人,都是一只扑火的飞蛾,纵身向着自己命定的方向。
宗之伟对徐慧珠没有男女之情,却有着一份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