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还他情,也早就还清了。真是欠了小人债,一日讨到夜。”
“你讲好了?”江松的声音高了一点,林兰就不敢响了。
春夜来客2
女人千万不要教男人怎么做事,处世。除非他问你,而且是真的问你。否则,不如省下口水吃炒麦粉。徒然讨男人嫌,又何必呢?当然,强势的,反过来是男人来讨欢喜的话就又当别论。但,这样的男人又有几个女人喜欢呢?世事真正两难全。
人家都说林兰嫁了个好男人,风雅瀟洒钞票多。可如今,夫妻俩经常话不投机半句多,也真难为她了。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自称万事看淡如林兰,也到底意难平。
门铃响,林兰去开门。对着门外的根生,林兰眉开眼笑:“根生啊,快请进请进,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
一张刚刚还怪怪的面孔象按了删除键,又象是川剧中的变脸,出现在根生面前的林兰完全是一张朋友加亲人的面孔。
相信吗,有时人人都能当一个好演员,尤其是中年妇女。
不怪林兰讨厌根生,实在是根生太不懂女人的心。这几年,林兰最不喜欢听到的两个字是“菊心”。他家养花都不养菊花。要不是林兰知道墙上那幅菊花图是江松化了太多的钱弄来的,林兰早把它毁尸灭迹了。
但是根生一来,就时不时能听到菊心、菊心。菊心这两个字不但从根生嘴巴里讲出来,声音还从江松的喉咙里发出来。林兰虽然明白六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而今就一个菊心音讯无通,其他的几个人绝口不提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不近人情的。但是,林兰还是免不了生气。心中偷骂:“根生你真是笨过猪!”
不过,有时林兰也想到:也许根生这只赤佬是故意的。当年我拒绝了他,他是明白我晓得他的难受劲的。而江松至今对菊心难以忘怀,根生也不会不知道。
但是林兰宁可相信根生笨,也不愿认可根生是故意的,因为,后一种可能,更让她受不了。
曾经,菊心是林兰最要好的小姐妹。
五岁那年。林兰听奶奶说,街东头阿毛家搬来一家人家,是一个老婆婆带着一个小姑娘,四五岁样子。林兰开心得赶紧要去看。
林兰只有一个哥哥,最想要一个妹妹或者姐姐。虽说小伙伴有比她大两岁的梅影,但梅影比哥哥林青还象男孩,什么跳皮筋,跳房子,抱洋娃娃那些女孩子玩的把戏全不来的,反而对拍三角,滚铁环,打弹珠什么的超有兴趣。
林兰端着饭碗就往外跑。急得奶奶在后面喊:“不要跑,当心跌跤。”
漂亮的小菊心梳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顶着一个大红的蝴蝶结,雪白的连衣裙,脚蹬红色的小皮鞋。她望着林兰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忘了是谁先伸出手,只一会儿,两个小女孩的小手就牵在一起了。
林兰没法不讨厌根生,因为看到根生的面孔,就想到菊心。菊心曾精妙地描述过根生的面孔:横里宽,竖里短。
根生是个有名的笑弥陀,听到这话,居然一点也不生气,还贼忒兮兮地对菊心说:“我的面孔要不是横里宽,竖里短,你晚上肯定睡不着觉。”
菊心一脸不可思议状:“怎么可能!”
根生只顾笑,几个人一再逼他,根生吞吞吐吐:“因为,菊心会一直想一个问题,根生、江松,我到底嫁给哪一个好呢?想来想去决不定,当然就睡不着觉了啰。”
菊心笑骂他:“猪头三,自我感觉真良好!”
根生每次上门全是一样的腔调,手里拎点东西,今晚也是。只不过大概因为笑得太开心的缘故,面孔比起原来的样子,横里还要宽,竖里还要短。
从根生的整个神态判断,今天他手里的东西非比寻常。
同舟共济1
患难见真情。这话除非切身体会,是不会真正懂得这五个字的含义的。字面上的理解,肤浅而没有份量。而江松对于这五个字,那真是如同腊月喝冰水,点点滴滴在心头。
那年腊月二十八。
天寒地冻,月黑风高。村东头的知青屋里,一声一声的鼾声把暗夜一片一片地划破。
远处突然一阵狗吠,屋里的鼾声猛地停止,是狗吠惊醒了一张床上的打鼾人。他翻个身,微微睁开眼睛,又闭上。接着,他突然惊跳起来,顾不上披件衣服,拉了一下床头的拉线开关,屋顶下,垂得低低的一只电灯泡亮起了黄黄的光,秃秃的灯泡一阵晃荡。这人迅速挤到最里面的一张用两条条凳搁起来的木板床边,轻声询问:
“江松,你好点了没有?”语气是惶急不安的。
没有声音,木板床上的一堆棉被平平的,只是稍微鼓起一点,可见床上那人的瘦弱。那个被子下的瘦身材病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江松,你没事吧!”问话的人急了,一把掀开脏兮兮的被子,露出一篷乱蓬蓬的黑发,黑发下是一张惨白的脸,双目紧闭,好象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
“江松,你不要死掉!”床头的人一边发抖一边哭开了。哭是因为惨伤加无助;抖是因为寒冷加害怕。
听到根生大哭,江松想要劝他不要哭,哭是没有用的,挺过去就好了。反正你什么都吃得很香,虽然过的是苦日子,你还是胖胖的,你一定能抗过去的。……,你哭什么呀,我还没有死呢,我不会死。,我不要死掉,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可是,他觉得怎么搞的,他已经劝了根生很多话,可是根生还是一个劲地哭,江松有点讨厌根生了,想要推他走开,可是他觉得根本推不动。根生太胖了,他想。
其实,江松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他只是心里迷迷糊糊地想着要劝根生别哭,想着要推开根生罢了。而且,他的手也根本就没有推的动作,只是他觉得已经用了很大的劲罢了。
根生把手放在江松的鼻子下面,发现有一丝鼻息,他还活着!根生终于从惶恐中清醒过来,明白如果自己不救江松,江松真的要死了。于是,根生胡乱地给自己穿上衣服,又艰难地把江松从被窝里抱起来,帮他穿上衣服。根生第一次知道,原来,瘦弱得象窜条鱼一样的江松,搬动他竟是这么的沉重、困难。
背着江松,根生打开木板门,一阵风扑进来,根生差点跌倒。他连忙站稳脚跟,把背上的江松朝上耸了耸,急忙就融进了暗头里,身后的门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
漆黑的夜里,根生背着江松朝五里路开外的公社卫生院而去,确切来讲,是半拖半走而去。因为,虽然江松很瘦,但是他比根生个子高不少。
正是年关,知青点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