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没有要她立刻回答,讲完这番话后,说道:“你安心养病,争取早日回来上班,我们很需要你。”
方竹的眼圈情不自禁就红起来,她真心实意诚恳地说:“谢谢您。”
原来她的寂寞已经成为她的标签,人人都能看得晰透无比,唯她不自知,把头埋入沙子内。
她一直都是傻瓜,如今更缺乏当年的勇气。
连杨筱光都看出来了。
好友是在她受伤一个月后才打来的电话,小心霣翼问她:“你在哪儿?”
方竹沉默一阵,才说:“你领导家。”
“啊,他新房没装修好呢!”
“他的酒店公寓。你们公司福利真好,一个月给他万把块在内环线旁边租房子。”
或许杨筱光发觉方竹心情不锗,她的语气也开始活泼起来,开起玩笑:“我们这种改革开放一开始就进来的香港人的公司总归有—套留住人才的策略嘛!恭喜你们又同居了。你们现在同居多好呀!领导有房有车,还住在内环线旁边,以后正式的新房子也在世纪公园小资金领区。房子大、空气好,你们养了小囡直接送到浦东的双语托儿所,学学english,小朋友往你老爸面前‘grandfather’一叫,你老爸什么气都能消了。”
直把方竹听得啼笑皆非:“你又瞎扯。不说了,我手不好拿手机,夹在脖子上怪酸的。”
杨筱光笑:“领导既然在家,我就不大方便过去看你了,不过我的心与你同在。他周末要去苏州出差,到时候我过去陪你吧?”
“八卦精,晓得了。”方竹笑。
何之轩要出差的事情,方竹并不知道,何之轩从不主动同她谈起他目前的工作情况,现下反而由杨筱光来通知她,她不免失落。
这样的失落实在没有道理,方竹自知是没有资格再有类似的情绪的。
这天何之轩回来得很早,又是和包姐一起合作做了晚饭,然后一个人在厨房里吃了。
他吃完了饭,走进卧室,对方竹说:“周末我要出差一天,去苏州,需要在那儿过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回来。”
他交代得很清楚,她却口不对心地答:“你忙吧,实在是……不用同我……讲这些的。”
何之轩站在卧室门口,不知缘何忽而一笑。
他对她无可奈何的时候就会发笑,是自哂的,也是无奈的。在她眼里,有时候会认为那是一种轻微的嘲笑。
方竹把自己缩进被褥中,蒙住脸,当自己想要睡觉了。
他为她把灯关上。
一个人的黑魆魆的房间里,她很孤独,但这的确是她自找的。
所以当周五上午,杨筱光又打来电话,问她:“今晚我去看你好不?”
方竹立刻就答了一声“好”。
杨筱光下班后没有加班,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手里拎着塑料袋,里头装了好些熟菜。
包姐笑道:“你们这帮子小姑娘呀,不好好儿学烧菜,天天买这些不能吃的,以后怎么照顾老公哦!”
杨筱光嘻嘻一笑:“老公会烧菜就可以了呀!”
包姐点头:“也对也对。你们都是享福人,找的老公是又会赚钱又会烧菜。”说完拿着食品去厨房忙碌了。
杨筱光促狭地问方竹:“领导还天天烧菜啊?”
方竹笑笑:“有时候。”
杨筱光在公寓里转了一圈,讲:“才—室一厅就要上万,欺负老百姓嘛!”又东看看西看看,发现书房是保姆睡的,卧室是方竹睡的,于是不禁问,“领导怎么办公的?”
方竹指指客厅内的茶几,那下头塞了插座和笔记本电脑。
杨筱光望望卧室,里头是张单人床,问:“你来了,他睡哪儿?”
方竹指指沙发。
杨筱光点点头,又见方竹虽然双手还缠着纱布,但是头发衣服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人也算精神,就说:“他真的挺会照顾人的。”
方竹点头,表示同意。
杨筱光坐到她身边,问:“竹子,这里虽然没有家的环境,可是有家的气氛。”
方竹斜斜靠在沙发靠肩上,何之轩日日睡沙发,好像这儿也有他的气息。她怅怅地对杨筱光说:“他一直比我会打理房间,收拾得可干净了。这点我拍马都追不上。”她回神见老友神情也似心事重重,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事?”
杨筱光长叹一声:“以前你和何之轩吵架闹别扭,你痛苦、你彷徨,我都不大能理解,因为我不了解谈恋爱原来这么麻烦。”
方竹审视地看着她。从来乐观的老友,脸上开始有了心事,这可不像她。她福至心灵,问:“找到令你膝盖发软的人了?”
杨筱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歪在沙发的另一边—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敲沙发靠垫,问方竹:“竹子,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方竹把这个问题想了一想,才回答:“你是个认真坚持又没什么野心又热爱生活的人。”
杨筱光吁口气:“是啊,是不是挺惨?做什么事情都累,可又不上进。我昨天看到一句话,你听听像不像我。”她回忆了片刻,开始复述,“我的梦想,是做个稻草人,站在稻田边看星星,闻得到稻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