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轩扶住她的肩膀:“我们回家。”
他说“回家”,这么自然,她没有注意到,她在恍惚,想到李晓,想到李润。
她决定去见见李润,看在李晓的份上。
上一次见到李润,是在李晓的葬礼上,到了今日,也有快大半年的时间了。
李晓葬礼上的李润,仍如往常那般身螅謇艉榱痢7街裎蘼廴绾味枷氩坏街挥邪肽甓嗟氖奔洌脱杆俅哟忧暗奶寤跛较衷诘氖荨8伞11啤11轮住6亲哟蟆?br/>
他的女儿已经死亡,他正在面临死亡。
只有那双眼睛炯炯有神,李晓的眼睛像他。他们是血亲,有斩不断的关系。
在病房内照顾着李润的纪如风也没有了从前的光彩——曾经大学时代的方竹所推崇的职业女性的自信神采,那样的神采荣光到方竹知晓李润同她的不道德关系后,都会因为一份敬畏之心而不忍多加苛责。
时过境迁,李晓去世了,她的亲人也衰老衰弱了。多可怕?
纪如风淡淡地同方竹打了招呼,何之轩说:“方竹想和李总谈谈。”
纪如风点点头,没有见怪,也没有说什么,同何之轩一块儿走出病房。方竹站在李润对面,对方精神不错,虽然吊着点滴,还是勉力抬手,给了方竹一个请坐的姿势。企业家风度依然。
方竹在李润病床对面的两只座椅中选了一只离李润稍远的坐下。
李润干涩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哂笑。
方竹有点不好意思。
“看到你和小何一块儿,我真高兴。”
对方开口说的头一句话就令方竹无法应答。她没有作声。
“晓晓一直很喜欢你们俩,她甚至觉得在这世界上最关心她的只有你们俩。”李润的双眼黯了一黯,然后向方竹投射过来一束恳求的目光,“能给我说说晓晓最后对你说了些什么吗?她从小就爱麻烦你。”
方竹艰涩地斜酌字句,但翻心一想,面对如今的李润,是没有这样的必要了她直言道:“她不喜欢那种生活。她自己都知道她的想法和做法很偏激,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她还是个孩子。”
“她是个孩子。”李润喃喃地,眼神黯然下去,说道,“我还记得她很小的时候,我带她在师大的湖边钓鱼,花老半天才钓上来一条鱼,她会笑一下午。”
“你想念那时候的她?”方竹问。
“我想念她成长的毎个阶段。”
方竹说:“可你缺席了她最重要的阶段。”
“小方,我晓得在你心目中,我是晓晓不负责任的父亲。”
李润的声音恳切,以及凄凉。方竹无法回答。
“晓晓小时候经常找你一块儿吃晚饭吧?”他问。
方竹答道:“是的。”
“她是不是老吃荤的?”
“她特别喜欢吃鱼和肉。”
“这都是她爱吃的。吃完饭了她不会立刻做作业吧?”
“是的,她喜欢在学校的湖边玩儿。”
“钓鱼?”
“我只跟她钓过一回。”
“她是不是一直觉得学校的功课很难?她成绩一直不好,我才会让她上私立中学。”
“她小学的时候数学成绩很不错的,期末考试考过一百分。”
“那时候她看什么电视剧?”
“她看动画片,《灌篮高手》和《樱桃小丸子》。在我宿舍里看。”
“她放在家里的笔记本电脑里只有一堆韩剧。”
方竹说:“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是嗬,爱穿漂亮的衣服、鞋子,还喜欢名牌包。”李润继续讲道,“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不给她钱,她就不会有学坏的条件。她小时候偷过你的手机,这事情我晓得,我骂了她,但是小何和你教育了她。我太忙了,忙着搞事业,忙着拼业绩。我没有空好好教育她、关心她,我甚至没多少空管她,她在干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管住她的经济不让她乱花钱,她就不会出格。我对不起她的妈妈,更对不起她。任何理由也不足以解释这些。”他以手扶额,并覆住双眼。
企业家消失了,赢弱的病人不堪一击。方竹看见属于父亲的眼泪从表弱的男人的脸庞上流下。
“你调查过她干的那些亊情,是吧?”
方竹缓缓地点头。
“我知道了她干的那些事,就把她找回来骂了一顿,收了她的信用卡,然后我又出差了,你给我电话的时候我刚出差回上海。如果我能早一点回来,如果我那天不骂她,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她吃的那些药……你看看,小方,我个年过半百的人还在想吃后悔药。”
年过半百的男人在方竹面前哭泣得像个孩子。他没有再追问方竹所知晓的关于他的小女儿不堪的往事,这些于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爱他的女儿。
方竹很难过。
她曾经以为李晓没有得到过父爱,实际上并不是这样。虽然李晓的父爱是不及格的,但是仍拥有那份不及格的追悔莫及的爱。
纪如风也许听到些许动静,推门进来,看到仰面遮脸痛苦的丈夫,没有上前安慰,她对方竹做了个手势,请她出来。
这也是方竹此刻正准备做的,她已经不适合待在室内。
何之轩并没有在病房外。方竹有些奇怪。
纪如风说:“我请之轩帮我去缴个费。”
纪如风请方竹在病房外廊边的座椅坐下。
“老李最近很喜欢找晓晓生前的朋友聊天,可惜晓晓生前没几个朋友,他一直想跟你聊聊。谢谢你能来。”
“他……什么时候病倒的?”
“前年体检的时候发现了病灶,一直不肯住院,采用保守治疗,开始的时候效果不错。”
李晓的死才是至大的打击。
纪如风受的打击也不小,坐在她身边,能看见她头发里的银丝还有眼角的鱼尾纹,松弛的双颊将嘴角拖累得耷拉下来。
在葬礼上的惊鸿一瞥,以为这对男女都还风采依然,不过是方竹的错觉。
纪如风对方竹说:“我知道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