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低低地重复着，好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眼前浮现出的一切，令少年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狂乱的想要叫喊出来——那是三年前那刻骨铭心的一夜。那个如烟似梦的女子在他的眼前，化为灰烬的一幕。

……还是一样，还是一样！！

即使他已经不再是当初软弱无力的孩子，即使他已经有了无人可比的强大力量……可是，结果却还是一样……虽然平时可以为所欲为，可是当真正重要的人遭遇到危险的时候，却还是没有能力阻止……

而且，这一次，正是自己的力量反过来伤害了重要的人……只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偷懒，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好好做好调查的工作……

这个时候，少年终于懂得，强大的力量不一定能保护得了周围的人，反而却可能会使他们陷入危险……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都是我的错……

强烈的自责自厌折磨着黑曜，仅仅十五岁的少年心灵经不住这种煎熬，却又不知如何才解脱得开。只能在无尽的悔恨中沉陷得越来越深。一想到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心就不由自主地颤抖。可是却又移不开念头去想别的什么，在痛苦中反复辗转着无法挣脱。再加上对于死生未卜的修的担心，对于虽然想得到却又不敢想的最坏结果的惶恐，还有一种奇异的绝望冰冷的空洞感受占据了整个心神。——原本是已经习以为常的空洞感觉，可是直到了这时候，黑曜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适应那种冷得不能再冷的心态。

心乱得再也没有心思去在意其他，在黑曜不自觉间，本就不甚安定的力量再度开始骚动。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银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在开始混乱了的黑曜的灵力范围内出现，空灵得缥缈的声音随即响起。

“我是让你出来冷静一下，不是让你出来发疯的。”

说话间，一丝无形无质却有着绝对压制力量的意念流露出来，轻易地压制住了黑曜的力量。黑曜整个人都震了一下，急切地抬起头来，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紧张地看向暗雾，说话的声音颤抖得都不像是他的：“修……怎么样了？”

在暗雾平静如一泓无波的湖水的眼眸中，黑曜找不出答案。看着他无言地上下打量自己，心中原来就难以祛除的不安一下子膨胀开来。生怕听到最害怕的答案，清秀的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惶。“……老师……”

“……放心。不会死的。”暗雾终于开了口，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你最好考虑一下你还有什么脸去见他——虽然他肯定已经看不见你了。”

在听到修不会死那一句话的时候，黑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后来，每一个字都成了对他最沉重的打击。

“……你到底是把他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完整的，就算灿流的能力获得突破，顶多也就只能再勉强把人拼起来，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异样就已经算是奇迹了。再加上封印反噬的力量从内部的彻底破坏，拼起来恐怕也就是差不多一个空架子，一碰就散——虽然他自己精神力就很强，应该可以纯粹凭借精神力量支撑。可是他毕竟是人类不是幽灵，精神的作用也有限。如果没别的办法，大概一辈子就等于废了……”

“别说了……”

实在无法冷静地继续听下去，黑曜呻吟般地打断了暗雾的话。暗雾不以为忤，不带丝毫情感的眼神扫向了在角落里缩得更紧的黑曜。少年埋着头，身体还有些微微的颤抖，沉默着一言不发，看不到他的表情。好半天，等到身体的颤抖接近停息，少年平静得可怕的声音才响起来。

“……只要还活着就好……就算他恨我，我也认了。”

……都是我的错……

对，都是我的错……

暗雾看着黑曜，良久，眼帘敛了下来，遮盖住茫然的思绪，还有本想说出口的话语。

——如果他不恨你，你就真的完了。

第七章回忆结束

更新时间2006121210：45：00字数：3155

那之后接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了的修都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同样昏迷不醒的还有刚刚突破就使用能力过度的灿流。如同暗雾的推测，修的身体虽然从表面看来没有伤痕了，可是本质上却成了已经满是裂痕的玻璃瓶，稍微一碰就可能瓶破水倾。而且，即使是灿流，也解除不了被束缚了六百年的怨灵的诅咒，即使利用现代医学的手段，也无法治愈那双被诅咒污染的眼睛。等到修终于恢复了意识，已经是一个半月以后的事了。

在他醒来以后，文幻等人才终于明白暗雾的“差不多是空架子”是什么意思。原本在他们的印象中虽然不像普通人活蹦乱跳，至少也算身强体健少生疾病的修，现在几乎每天都发烧，连走路都走不了了，稍微醒一会儿就会撑不住睡过去，每天就只是靠在床头耗时间。

可是，当醒来面对到自己已经彻底什么都看不见，整个人也接近废了的悲惨事实的时候，修却几乎没花什么时间自怜自哀，很快就振作起来。文幻、星魂乃至于不善言辞的印绘都跑过去安慰他，最后反而变成被他安慰。虽然为这感到高兴，可是同时他们几个也感到悲凉。只能一天到头地往他房间里跑。灿流醒得比修早了半个月，每天里的第一项就是抱着一本书跑到修的房间，治疗完后就是念书给他听。暗雾去看了他几次，但是说了什么却没人知道。只有黑曜，在修醒来前还时常坐在他床边看着他发呆，可是等他醒来后却再也没进过修的房间一步，人比修醒以前更阴暗更缄默。文幻和星魂壮着胆子去问他却被他空洞得怕人的眼神看回来，直到有一天，终于没了耐心等待的修拜托文幻去叫黑曜过去一趟。

轻轻地推开门，黑曜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走了进去。入目的是脸色惨白软软地靠在床头的修，和床上地下杂乱地扔得到处都是的各种五颜六色的纸折小玩具，亮得刺眼。那一瞬间，黑曜的鼻子不禁一酸，差点哭出来。

他模糊地记得，在一开始修刚加入学院的那段时间，他就经常把所有剩余的时间都拿来做各种各样的小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