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说什么都晚了……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兜兜转转,席羚竟然会在乔杜,那个给予她一半血脉的男人手下讨饭吃。
当年阿柴铮铮傲骨,不愿接受乔杜的金钱,却又变着法儿从女儿手中讨钱,且毫无愧意,只是笑嘻嘻地,将一张脸贴近自己的母亲。“席羚签下唱片公司的约,必然已经有点积蓄……”
外婆打断阿柴的话:“这公寓,还是别人替她垫的钱。她现在什么都不是,连摇钱树都没长成,什么都还没有。”
阿柴却是一笑,漠漠地看向外婆:“连你也这样天真?还是你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乖孙女,竟然像她的生母一样堕落了。巨额的手术费,还有这市中心的两房公寓……这么些突如其来的东西,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外婆一怔。
是的,哪里有这样大方的公司?如果说不是出于男人的资助,那会是什么?
阿柴不再说话,只是将修长的手指搁在桌面那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上。指甲拍打着信封,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初次登场(十二)
席羚醒来的时候,外婆正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翻阅着手头的一本什么东西。
她揉揉眼睛,慢慢撑起身子:“你在看什么?”
外婆缓缓地:“我在看相册。”她忽然将那浅绿色封皮的相册翻转过来,指着上面的相片给席羚看:“你看,这是你两岁的时候,还显得很瘦小,但多么的天真可爱。”
席羚笑笑:“可爱?也是。我是从五岁起就不会笑了,都说我是块木头。”她忽然没再说下去。
五岁?那是什么年纪?是刚从公屋其他小朋友口中,听到自己是个无父无母野种的年纪。
外婆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席羚的脸。席羚之前一个多月为了晋级赛进行各项培训,睡眠严重不足,凌晨回来后,狠狠地补了一大觉。现在她半睡半醒,一头短发凌乱得极是好看,白皙的脸略有醒后的浮肿,但仍是青春美丽。
她跟阿柴当年真像……
外婆想起小时候,她的母亲边替自己梳头,边说:“女人太过美丽,就是不祥……”谁想到,会在自己和女儿身上一一应验。
外婆极低地叹了口气。
她不要相依为命的外孙女,也变得如此。
席羚拥着被子而坐,相册搁在被褥上,听见外婆叹气,便抬起头来,关切地问:“不舒服吗?”
“不。”她否认,目光注视着席羚,看着她的脑袋垂下,看着她的手翻过另一页——
席羚怔住。
这一页上,竟是她和萧纪友亲吻的照片。他从降下的车窗上,探出半边脑袋,突如其来地吻住她。
她明白过来:这是自己母亲的“杰作”。
相片上的男子并不清楚,看不出那是萧纪友。只是那个车牌号码异常清晰,只要是有点资历的娱乐记者,都会看出来这是萧纪友的车。自己的模样与晋级赛当天身上那件白色制服,更是清晰可辨。
借口当然是可以有的。只要说那车是借给萧纪友的就行。这事对他的影响并不大。若是曝出来,最大的受害人只会是席羚,她会成为众矢之的,大众会认为照片是她故意放出来的,故意借萧纪友来炒作。
更多人,将会怀疑她在晋级赛中取得的成绩。
席羚摇摇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她抬起头,紧紧看向外婆:“不会是她,对不对?”
“你自己也是知道答案的。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喔,是的,除了她,还会有谁找到外婆,将这帧照片给到她呢?
席羚用两手捂住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才抬头问:“她要多少?”
“三万。我没有那么多,只给了她五千。”
席羚只觉得脸上发烧,火烫火烫。她紧紧握住手指,将它们握成拳头。
那个女子,那个曾经如白莲花一般清丽高傲的女子,在十八
年前舍弃了自己,这次来到她身边,却采取了同样一个姿态,重复了同样一个动作——将自己遗弃。
外婆的目光却停留在这照片上,而后抬头看她,声音淡淡地:“阿柴对我说,这个男子也是音乐人……”
席羚能够想象外婆脸上那失望的表情。她松开拳头,低声地:“是。”
“我们现在住的公寓,还有我之前入院时的手术费,跟他有关吗?”
外婆说话的语气极轻极轻,像是生怕碰到了什么易碎的东西。席羚仍然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被重重地击中。
“有关。”她猛地抬起头来,“他看中我创作的音乐,因此签下我,替我垫付手术费,好让我安心创作;替我垫付公寓租金,好让我离公司更近一些。”
外婆指着那照片,半晌才问:“那么……这个是怎么回事……”
哦,她说的是这个吻。
“我不知道。”
外婆睁大了双眼,嘴角出现失望的弧度。“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谎……”
“我没骗你,也没骗自己。”席羚神态淡然。直到现在,她依然不明白这个吻算是什么回事,也没弄清楚自己和萧纪友之间的关系。他想让自己当他的情人,只是因为他觉得她“比其他女人更安全”,但她从未答应过。
至于自己对萧纪友的感觉,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并不讨厌他,甚至,也仰慕他的音乐才华。
这种情感空间中,还能容纳其他吗?
她也不知道。
她需要思考的空间,让自己清醒过来。
外婆总是害怕自己会变成母亲那样。她并不了解自己。她跟母亲是两个极端——母亲是如此热情,爱憎分明的一个人,为了爱情而生,内心柔软得容不下一粒沙子。自己是谁?既是冷冰冰的一截木头,也是个性刚烈要强的一块铁。自幼与外婆两人相依为命,饱受漠视贫穷疾苦,从艰难的日子里一路杀将过来,打落牙齿和血吞。
外婆神情担忧,还要说话:“你不要……”
席羚已经按住她的手,温和地对她说:“我会将钱还给他,我会掌控住自己的内心,我不会像母亲那样为了男人而毁掉自己的将来。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至于未来的人生怎样,那也不是我能够掌控的了。”
席羚说着,从相册中取出那张照片,慢慢地将它一点点撕碎。她将碎片丢到床边的废纸篓中,“下次如果她还来找你要钱,你直接叫她离开。如果她不肯,叫她来找我。”
外婆听着席羚说话,语气那样轻柔温和,但目光却如寒星凛然,一点不留余地。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
席羚不是阿柴。
她是那种可以哭累了就睡,睡醒起来战斗,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