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
那是美国一个独立厂牌的制作人。
她想起,前阵子看到新闻,说他前来亚洲参加一个音乐活动,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他。她抬起脸,见他还在冲着自己笑,便握牢杯子,向他走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席羚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我可以坐下吗?”她问。
“当然。”史蒂夫拉开他身旁的位子。
一开始,总有点场面话,史蒂夫夸她唱得很好,她也表达了对他制作音乐的喜爱。当两人越聊越深入时,史蒂夫说,“看来你对摇滚的理解还要更深一些。那就难怪了……”
“难怪?你说的是……”
史蒂夫笑笑,“有个朋友约了我今晚在这里见,说务必要我听一听你的演出。”
席羚微笑,心里却在想,不知道史蒂夫有哪位朋友,竟然会大力推荐自己。是某位乐评人吗?在这个潮来潮往的流行乐坛,没想到,还会有人记得她这个消失了将近一年的名字。
毕竟在一年前,她也不过是个不曾发片的新人,一个热门选秀节目的参赛者而已。
史蒂夫没想到她这么多心思,仍在说着,“实话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爵士乐者,听了以后,感觉我朋友的推荐并不太合适——你不适合唱爵士,你内心的不满太多了,不够……简单而直接。”
席羚忽然笑了出来。
史蒂夫看着她,饶有兴味,似乎在问“怎么了?”
席羚用手指摩挲着圆桌的边沿,笑着说,“就在不到一年前,人们给我的评价还是——太过简单,不谙世事。”
史蒂夫也微笑,“人是会变的。”
席羚举起杯子,“为我们的变化干杯。”
史蒂夫笑着和她碰碰杯子,“为我们的变化干杯。”两人各自喝着杯中的酒和清水。
席羚不喜欢拐弯抹角,她觉得既然史蒂夫已经否定过自己,再聊下去也没太多意思。过了这个晚上,她明晚
还会接着过来演唱,一直碰运气,一直找机会。
放下杯子,正要找个说辞,只听史蒂夫突然说,“我很喜欢你的声音和对音乐的理解。我这次过来,是来参加今年的亚洲音乐节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席羚的心噔地响了一下,十分意外。
“不过也许你要找到吉他手才行。因为按照音乐节的要求,表演乐队起码要两人以上。毕竟是户外音乐节,气氛与音乐本身同样重要,因此单人乐队一般不在被邀请之列。”
正要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我想如果她需要的话,我可以为她找到合适的吉他手。”
她抬起头,迎上了深邃的黑色眼眸。
这jazzclub里灯光昏暗明灭,每张小圆桌上都搁着小玻璃杯,点着蜡烛。看不清人脸,只看到室内影影绰绰的影子。唯独他们这桌,靠着玻璃窗,窗外长街上的灯映了进来,映在那张脸上,落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熟悉的双眼。
有多久没见过那双眼睛了?她忽然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就连这双眼睛主人的名字,慢慢浮起来在她脑海中时,也让她觉得不太真实。
萧纪友。
他还是那样修长俊美,深色大衣下,伸出手来笑着与史蒂夫拥抱,像是久未见面的老朋友。席羚在一旁看着,突然明白过来,史蒂夫嘴里所说的那个约了他见面,又让他要听听自己演出的朋友,就是萧纪友。
也许史蒂夫说欣赏自己的音乐,还有亚洲音乐节的邀请,也是萧纪友的安排。
她突然觉得,命运多么嘲讽。
史蒂夫指着萧纪友说,“我和sean(萧纪友的英文名)是在美国的一家livehouse认识的。当时我们都是听众,但是却随性地上台玩票了一晚。这次过来亚洲,他说要带我见识一下这里的好音乐。”
史蒂夫的兴致很高,不住地跟两人谈这谈那。萧纪友也显得很高兴。席羚坐在那儿,面带微笑,偶尔插上几句话,不过也是些场面话了。
萧纪友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她的脸。她却只是用手托着下巴,时而看向史蒂夫,时而瞧瞧窗外,或是低头盯着杯中的水。
聊得起劲时,史蒂夫接了个电话,要让他处理美国那边的事。他匆匆离开前,还告诉席羚,说自己还会过来听她唱歌。
萧纪友笑着送他出门,回过头,见到站在一旁的席羚。他说,“去换个地方,一起喝点东西。”
席羚用指背揉了揉眼角,“太晚了呢,我有点累了。”
“我送你。”他说话依然是那样,不容置疑的语气。
席羚微笑,“不了,谢谢。我住的地方离这里
很近,我可以走路回去。”
以前的她,并不擅长微笑着拒绝别人,只会微妙地保持疏离,或者不发一言地自己转身走开。
萧纪友看看她,“你以前不怎么笑。”
“人会变。”
“不,变的是环境。”
席羚抿着嘴笑,“像我这样的人,不选择当变色龙,就无法生存下去吧。”
萧纪友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放下一叠纸币,压在杯子下,随后扬扬手,站起来。
席羚也站起身来,却没说话,两人往外走。
萧纪友说,“与其在这里碰运气,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已是深秋,月色很亮。席羚抬头看着月亮,对他的问题不予回答,却说道,“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正在筹备演唱会。”
“那个时候,你即将发片——你人生中的第一张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