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大家喂得肥头大耳的大娘,肥屁股一扭,翻着白眼,轻蔑地一撇嘴说:“大娘?喊姑婆都不得行!年纪轻轻的,怕挤?你是怀儿婆呀?”
晓得聪聪的妈是不是这模样。
昙花果(8)
童童说:“幸亏大伙食团早垮了,要不,你也三百多斤,想想,啥形象?”
“可能吗?”聪聪笑着说。
“有啥不可能?”童童故意说。
“你恨我们吗?”聪聪警觉地说。
“咋说呢?我祖母就是饿死的。我们全家都得了肿病。妈把家里仅存的家具卖了,买苕渣、米糠、麸皮救命。照说,该恨你们偷了我们的口粮,但是一细想,不是政策制度给你们的特权,你们也不可能到我们家里来偷吃。如果不是大跃进、人民公社、统购统销,你们自己有粮吃,又咋过会偷吃我们的口粮呢?我不恨你们,我只是更深刻地体会到,处于社会最底层的我们,和你之间的巨大差距。”童童说:“再说,我敢恨吗?如果你检举我,我就该坐牢当反革命了,至少也会戴上帽子受管制&;#61486;&;#61486;&;#61486;&;#61486;&;#61486;&;#61486;&;#61486;&;#61486;&;#61486;&;#61486;&;#61486;&;#61486;”
“胡说八道!”聪聪打断他说:“听着,以后在我面前再也不准提啥子阶级、成分;再也不准说我们之间的啥子差距。要不是我祖上败家;要不是我妈聪明,说不定我和你一样,是杀、关、管子女,一样不知道是可以教育好的还是不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我看得出,你应该是一个有出息的人,不准再这样胡思乱想、胡说八道。我相信你不会颓废荒唐、自暴自弃。答应我,好好劳动,好好表现,争取一个好的前途,行吗?”
这个聪聪,小小年纪,总是在某个时候突然出语非凡,表现出令人心悦诚服的自信与胆识。童童只好点头称是,说:“好吧。”心想:“明天我坐上火车,哪个晓得这辈子还能见面不?”
过了东门拱桥,童童放开了聪聪的手。这一路上,聪聪那温软柔细的小手,让童童意乱神迷。他轻抚着她手心薄薄的茧子,真想和她就这样牵着手走遍天涯海角。但他还是放开了。他没胆量牵着她在街上招摇。
路灯昏黄。陈旧的临街店铺黑灯瞎火,阒寂无声。几条野狗在电杆下垃圾堆里拣吃,毫不理会偶尔路过的寥寥行人。
童童要送聪聪回家。聪聪说:“你回城关医院是吧。我家就在府院街,医院斜对门。”
童童心里说不出啥滋味:除非不回兴盛,要想不再见到她还真难了。
聪聪以为他是为分手难过,说:“你明天不走吧?”
童童说:“就是准备明天走。”
“不行!国庆节我们要出节目。你一定要给我们找一个好的歌舞材料。明晚8点,在百货公司门口等我。要不,我到你家来拿。一定吧!”
又是不容争辩的语气,周到细致的安排。
童童答应了。
府院街路灯没亮,只有医院的门灯暗淡地发光。在家门屋檐下,聪聪站住,握住童童的手,手心里有一块手绢。深情的月牙凹托着明眸炯炯,望着童童说:“找个好材料,明晚8点,百货公司门口。记住,一定啊!”
童童握住她那温润柔软的小手,又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中。他不敢说话,怕一开口会露出哭声:这么好的姑娘,我却是这样的政治条件。爱她难;不爱也难。爱她是害她;不爱她也是害她。造化弄人!咋过会让我们相遇相知啊!
聪聪见童童一脸的哀伤,自觉眼泪也出来了,忙放开手,背过身去敲门,说:“明晚8点见,回去吧。”
童童说:“你的手绢。”
“给你;快走。”
这时屋里问:“哪一个?”
聪聪喊:“妈!开门!我回来了。”
童童快步走到街心,听到洪妈妈嘟囔着开门关门。母女两的对话声消失了。童童打开手绢,拿到眼前,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从没嗅到过的香味沁人心脾。不是香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