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和平常有什么不同,只知道桑原在看见他抬起的脸后狠狠地吸了口气,然后他抬起脚踹向没有任何防备的桑竫,力道丝毫没有留情,大到桑竫削瘦的身子被踢飞到好几步远的墙壁上,途中还绊倒小茶几和台灯,发出好大的声响。
桑宅的所有佣人全聚集在楼下窃窃私语,虽然对老爷有时动手打少爷或拿东西砸向少爷的情形已十分习惯,但这次似乎又比以前还要严重,令人心惊胆颤,就怕文弱的少爷撑不过这一回。不过担心归担心,还是没人敢上楼阻止,偏偏管家陈伯又出外,这下更没人可以搭救桑竫了。
猛力撞向墙壁的桑竫,颓然地倒向地面,蜷缩起身子,忍住天旋地转的晕眩和腹侧的痛苦,内脏似翻绞般的感觉让他恶心想吐,可是却连呕吐的力气也没有,而口中醎腥的味道也刺激着他的知觉,教他难受地闭紧眼,任液体脱离控制地从他的口中、鼻中往外流。
许是桑竫的模样超出桑原和乔若晰的预测,他们在看见桑竫无动弹并不断自口中、鼻中流出鲜红刺眼的血液时,两人不禁心慌地对视一眼。
「怎么办?」胆小的乔若晰吞了口唾沫,不敢再看桑竫那触目惊心的吐血画面,「他不会死吧?」桑原则是皱着眉,强自镇定,他担心的不是桑竫可能会死,而是怕会变成杀人犯。
他抿着唇,想了下说道:「不会这样就死掉,只不过踢了他一下而已,没那么严重。」他凝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
躺在地上,无法活动分毫的桑竫觉得好笑,如果现在不是这副悲惨的模样的话,他真的会大笑出声,为他以往逝去的十年岁月,也为他可笑的命运。
这就是他叫了十年的爸爸和妈妈、这就是高月荷以为的幸福家庭、这就是象征温暖的避风港。他缓缓阖上眼,感觉意识自行飘离,而最后的印象,是脑海中,浮现一张令他心安、只想呼唤的脸,那个人是……非顼……
「小竫?」坐在客厅看电视的谷非顼突兀地自沙发上跳了起来,发出一声叫喊,整个人冒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七上八下地怦怦直跳,眼皮也不安地狂跳不停,好像什么不祥之兆似的,尤其是他刚刚似乎还听到桑竫在叫他的声音,让他更是惶惶然的。
被谷非顼吓到的谷清云夫妇诧异地看着莫名其妙的儿子,不解他干嘛突然站起来大叫。
「儿子,你还好吧?」谷清云和老婆对望,顾不得正在收的东西,连忙跑他的身边来,爱子心切的陈明月更是左看看、右摸摸的,就怕儿子是不是哪不对劲了。
谷非顼摇摇头,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刚刚会那么做,那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连他也解释不出原因来。
「没事啦。」谷非顼搔搔头,面上竟有些腼腆。
「那你刚刚叫个什么劲?」
「我也不知道。」气恼地爬过头发,总觉得心头沉甸甸的,闷闷的,很难受。
「其实,我最近是有听到一些传闻……」谷清云思考着,想到一个可能性。
「什么传闻?」谷非顼急切地问,也许他老爸知道什么内幕消息。
他从不在父母的面前隐藏自己的想法和作为,就如同他也言明自己的感情归向一样,不怕艰难、不怕阻扰,是他一贯的行径,这些说穿了,都让归功于他有一对思想开朗、心胸宽大的父母,所以才造他令人欣羡的特性。
谷清云犹豫了一下,考虑着该不该说出他所知道的。
看出父亲的欲言又止,谷非顼的心反倒沉着下来,虽然心中着急依旧,但明白父亲的担忧,所以他强自压抑心头的渴切,以平静的神情看着谷清云。
「是什么事?爸爸。」见儿子恢复平时的冷静,谷清云才把他所知道的告诉他。
「不久前,桑原的决策错误,带给公司不小冲击,本来依桑氏这种大企业来说,这种问题并不难解决,可是那只是表面,事实上,桑氏在前年就已开始负债了。」谷清云顿了下,迎上儿子疑惑的目光,不觉无奈地点头。
「桑原是个刚愎自用、又无法接纳谏言的人,行事向来看他心情好坏,完全不理会是否合乎常理;再加上他性喜虚华、好高鹜远,不但创新不了也没有办法守成,所以桑氏才会在他这一代就提早崩毁。」
「可是这和桑竫有什么关系?」谷非顼提出疑问。
谷清云奇怪地瞅着他,「我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了?桑原可能会采取和威名联姻的方式,卖掉公司股份并借贷资金来稳住桑氏,而且也可以保障他的地位吗?」
谷非顼沉默了,他并不是忘记,只是刻意不去想起,因为他知道,依桑竫的性子,绝对会听从桑原的安排,去牺牲自己幸福,以换得桑原的满意。
有时他的固执和死脑筋会让他有想摇晃他的冲动,摇晃他那一颗漂亮的小脑袋,好教他清醒些,多为自己着想。
所以他选择回避,反正又还没尘埃落定,他不需穷紧张,搞得晚上睡不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