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魄掀了掀衣摆,起身走向窗边,抬头望着外面苍凉的月色,温柔地道:“姑姑,你开出的三个条件,我一个也做不到?”
素练想了一会,抬了抬眉:“怎么说?”
曜魄轻轻地笑了笑:“从前姑姑贸然将司狱权交予了我,可曾问过我愿不愿要?”
素练皱了皱眉,轻声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
“姑姑可曾想过朔隐为何那么轻易地变交出了司狱权?他并非是不想要,而是有足够的把握,谁也动不了他手底下的人。”察觉大风吹来的凉意,曜魄探出手阖上了窗,幽凉叹道:“司狱所里的人大多是跟随朔隐已久的心腹,即便我拿着姑姑给我的司狱令,他们也未必听从我的调派。”
换言之,即便曜魄手里有司狱令,也调用不了人马。因为掌管着司狱的人不是朔隐,不管是谁拿着司狱令的人,他们皆不肯服从。
好厉害的手腕。好衷心的死士。
素练扬起眉毛,冷冷勾起唇,朔隐让她来找曜魄的目的不在于调兵,而是要她了解一个事实,即便握着司狱令又如何,除了朔隐他本人以外,谁也调配不了司狱的人马。
好,很好。素练一甩衣袖,愤然而去。
是夜,长林丘最高仙邸便颁出一道任命,朔隐重掌司狱,曜魄归于理事,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风波平息。将他们恢复原职之后,便再也没有案子发生。黑羽就好像化为尘烟一样,毫无征兆得从此在这世上消失了。倘若没有朔隐阴毒的手段,也制不住犯罪的蠢蠢欲动。
长林丘就是个小社会,人才就应该放在对的地方。用对了,就和谐了。
然后在某个归于宁静的傍晚,素练突然接到了两个急报,打乱了好不容易刚平静下来的生活。
第一个,上头传来的消息,度劫将要开始了。
在正式度劫到来之前,全体学员必须到凡间历练一趟,打个比方,这就类似迎接某场大考前的模拟考试,难度大多比正式考试要容易一些,旨在适应考场上凝重紧张的气氛,以防止发挥失常。
这场“模拟考”将在几天后开始进行,学员下凡时法力暂失,将作为凡人去完成一个指派的任务。这次考试可以选择几个人组团,或者选择独立完成,由司劫神官随行护佑他们的周全。
但是在北庭这里,可没有几个仙人愿意素练同行,毕竟度劫转生的人家已定,横竖都无须再以美色巴结姑姑,而素练也巴不得他们别来麻烦自己。
要让她护佑他们?遇到险境,她的那一丁点法术能救自己就不错了。
然而作为司劫神官,素练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随他们下凡,在与朔隐讨论了半日之后,终于达成了一个共识。
朔隐与曜魄组成一队,素练随行,朔隐那边会带上英招保护他们的安全,曜魄那边并不打算带人。素练自己这带谁,则还没有确定下来。
暂时是四人成行。
第二个,素练收到了苍帝的邀请,见面的地方是在苍帝凡间的院落,字条是捆在雀鸟的腿上送来的,白色字条写上飘逸清爽的字体,让人犹如嗅到了青草一般逍遥自在的气息。
他的字就如同他的人一样,据说苍帝多在凡间游走,救济苍生,很少受到天界规矩的约束,飘逸洒脱,大有且行且听流觞曲,我自逍遥驾鲲鹏的意味。
拿出笔墨,给苍帝写了封复信,信里附上见面的时间,将信纸折好交给银心寄出,素练想了想,拔腿去了离珠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呼,总算排版完了,明天会有更新~
34离开的准备
素练之所以来见离珠,除了要将下凡后仙邸的事务暂时先交给他负责以外;同时她也是来见一个几乎快要被她遗忘掉的人。
修武住在离珠这儿也好些日子了;从前是因为他内伤加着外伤,怕拉动裂口不便挪动住所;离珠便从外面拾掇了张板床并排放着,一人睡一张榻子。然而久而久之下来;修武的创口已然全部愈合;但仍不见他搬出离珠的处所。
素练含眉笑着;觉得很有意思,莫非住着住着他们便觉得两个大男人住一间屋子,也是件顶有趣的事。
虽然离珠的确比女子生得还美,记得修武初次见到离珠时,还误以为他是个女人;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正所谓无误会便不成书,现在看来两人的感情倒是进展的不错。
素练拉了张凳子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水灌下,顿觉肠胃都给滋润了一番,才满足地开口道:“离珠,我不在的这几天,长林丘内的事务都交给你处理了。毕竟掌势的都不在,朔隐和曜魄手里掌管的一些东西,也劳烦你一并看着,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你便即刻让白泽来与我通报。”
朔隐、曜魄和她都要下凡,连带着在她这里度劫的仙人也要下凡,长林丘的人口本就不大兴旺,这么多人都走了,整座仙府就要唱起了空城计。
她并不打算拿这个计谋诱敌,也不打算打什么心理战,一座空城,就怕有人趁虚而入,直捣东墙。比如有人将她寿元载体的紫树林烧个精光,那她自己的性命还要不要了。
派人留守是必要的,而且还要是自己人。
这些日子离珠已经接了府里的很多事情,素练一边喝茶一边说,而离珠则伏在素练旁边的案上,执笔飞快地记着刚送过来的档案,再加以归类,他几乎就没空抬头看她一眼,只埋着头轻快地应一声好。
素练偏头看着离珠,不由得觉得有些抱歉。一开始他能帮她处理的事情很有限,并不是因为他能力不足,只因离珠是个凡人,凡人看不懂天书很正常。因为读不懂仙界的文字,很多事都没办法操作。
后来修武身子康复了一些,就抽空教习离珠识字,渐渐的离珠也能读通大部分的仙文,办事的效率随之快了不少。
随着加诸给离珠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几乎每晚执灯到天明。灯火跳动的映着他的脸庞,从素练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发髻散开紧贴着脸侧,下巴的线条明显削瘦了许多,衣裳也略显庞大,但却从不见他有什么怨言。
千言万语在一躬,揣着心中万千的谢意,她深深的弯下腰,抬手做了一揖。即便离珠背对着她,根本不可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