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想法,她的意识,说到底都是自己的,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干涉过什么,非要给他戴个罪,顶多只能算是个诱因。
归根结底,问题的所在,是两个人的心。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究竟有没有过喜欢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光源汇聚于她的脸庞,散发温柔的白光。她小心翼翼地拥在他怀中,定定地凝望着他,下唇被咬得微白,神情有点儿焦急,有点儿企盼,又强忍着不催促他。
她的这副模样,看在他的眼里,却尤为觉得可爱。
拨开迷雾的面纱,心底那样东西清晰而深刻,但另一股更加强势的力量,翻转手掌将它压在下面,让它再也看不见天日,他在内心缓缓地笑。
苦笑。
朔隐手指微微曲起,食指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轻吐幽兰:“喜欢,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一点也不知道。”
沉厚的感情,因为无心的对白,被无情地斩断。连最后一丝牵挂,都没有了。
可是她的表情实在太平静了,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嘴角弯着弧度,吟吟笑看着他。
没有悲伤,也不会哭泣,始终微笑。
朔隐皱了皱眉,隐隐感到几分不对,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早已经超脱他的掌控之外。
素练动了动眉毛,吐出一口气:“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从前住的那个地方,恋爱和结婚都是自由的,不喜欢了就分开,勉强在一起反而没有好处。”
顿了一顿,她有些委屈:“可是说到底,都是朔隐你的不对。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说莫名其妙的话,让我喜欢上你。”
她拼命眨眼,怕眼泪掉下来:“所以……”
朔隐挑了挑眉:“所以,怎么样?”
没有哭,没有闹,她努力把眼角的亮晶晶逼回去,闷声一哼:“所以,不要这样便宜了你。”
朔隐掀唇莞尔,这个女人真的是在难过。不过连生气都生得这么没气质,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嘲笑了。
素练慢慢走过来,抢过他的一条臂弯,横在眼前,反复地看来看去。男人的手生得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还这么细长,摸一摸,皮肤还水润得不得了,这明显要引起公愤的。
朔隐见她端着他的手臂,翻来覆去地看,十分狐疑地眯了眯眼。不过随意一想,就算她要断他一条手臂泄愤,也是无所谓的,便身姿一展,由她摆布。
素练迟疑地抬头,试探地问下:“呐,你给我咬一口,怎么样?”
饶是朔隐铁了心无情到底,还是被呛得笑起来,忍不住腹诽,女人,你的志向可以再远大一些吗?
见他没有异议,素练开始着手咬手臂的行动。听说分手的时候,痴情的一方会在对方身体的私密处,留下爱的印迹。
素练逡巡了四周,四面都是人,显然在这里扒光朔隐的衣服,很不现实。即便他同意,她也不会同意,白白给那么多仙女占去了便宜。
所以她执过朔隐的左手腕,分开他的每一根手指,独留下一根,默默地含了上去。
一开始只有点酥麻的错觉,朔隐感受那柔软的唇瓣贴着他指间,轻轻地游走,带着少许的湿润与凉意,以及少许的意乱情迷。
那不是咬,而是在亲吻。
他的思绪忽然被带得飘了起来,仿佛看见她眼角的泪光。
大多数人在感情面前,都要疯狂地举手投降。可这世间,有那么一种人,他的理智不会受到感情的牵绊,而是将感情握在手里,收放自如。
比如,朔隐。
他可以如此冷静强大得,将自己的灵魂脱出躯壳,冷眼俯视深爱的女子,在他眼前泪已成伤。
他对待自己和自己的感情,同样可以残酷得不是人。
手指上的温度突然离去,回过神来,素练冲他温柔地笑了笑,拥住他的胸膛,说是最后的一个拥抱。
他想了想,反手抱住了她。
他的臂弯环过她的腰身,掂了掂道:“你又重了。”
怀抱里的女孩子,脸色一白,痛得再也说不出话。
再一看,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多了一圈咬痕,恰好形成一个环。她说,这是爱的戒指,本来是一对的,不过现在有他的那一只就足够了。
有些事情,他不愿多做解释,当然也不在乎她对他到底有多少误解。他说:“我若无你,劫数便难历过,遵照约定,我会娶你,做我的帝后。”
素练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不喜欢我,现在还要娶我,是要羞辱我,让我难堪吗?”
“我不会嫁给你。”知道那个答案之后,她就已经下了决心。
她不是守着老旧观念的古人,封建而固步自封。元皇大道君降下的旨意,黑帝成,天妃立,又怎么样?
他若是无心,他们便隔了几世银河,一条破天规,又岂能通往他的心之彼岸。
同情的话,她不需要。
请容许她保留最后的一点尊严。
咬了咬下唇,她固执地转身,坚定且不移:“喂,你不要太想我。”
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转身的刹那,他瞥见她细腻的唇,因太过用力咬着,而越来越白。
这个女子那么柔软的身躯竟有如此刚烈的执着,她光洁的下巴,微微扬起,头颅高昂,敛着自尊与不屈,淡定而又沉默,犹如破茧重生的蝶,终于要飞向属于她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