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客人?
是师兄的故交好友?还是有别派的道士来武当做客?
张玄很快就放弃了思考。接待客人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小辈来做。既然师兄说自己可以去庙会,那陪胡梓去逛逛,倒也不错。
送走拿了师侄,张玄伸手去摘挂在墙上的斩鬼剑,准备出门。刚刚伸出手去,迟疑了一下,又收了回来:“既然师兄说今日无事,我就不带法剑出门了。你稍等片刻,我今天不穿道袍了,去换一身普通的衣服,陪你好好玩半天。”
武当县这场庙会的规格并不算大,但对于从未参加过集会的胡梓来说,已经足够新奇。她左顾右盼,时不时问张玄一个问题,张玄也都耐心地回答。
走着走着,胡梓忽然指着远处一个围着很多人的摊位,问道:“喂,小道士,他们在干什么啊?”
张玄只顾着跟胡梓聊天,也没注意周边摊贩。闻言顺着胡梓手指的方向一看,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胡梓见张玄没有回答,追问道:“张——玄——,那是做什么的?”
张玄反问道:“听说过‘扶乩’么?”
胡梓想了想:“没有……”
张玄摇摇头:“也对,你家是正经的仙官,没听说过这种事情也是正常。这‘扶乩’嘛……”
扶乩,是中国民间的一种占卜方法,类似于现代的笔仙。在扶乩中,需要有两个人扮演被神明附身的角色,这种人被为鸾生或乩身。两人需要一起使用由一根桃木和柳木合成的y字形状的木笔,在沙盘上写出一些字迹,以传达“神明”的想法。当然,大多数时候,临坛的都只是一些孤魂野鬼。
无论是正统道教还是正统佛教都反对“扶乩”这种占卜方式。有佛学大师评价道:“扶乩一事,皆灵鬼依托扶者之智识而为。亦或多由扶者自行造作而成者。”“……真仙,或偶尔应机,恐千百不得其一,况佛菩萨乎”“或有通明之灵鬼,尚可不致误事。若或来一糊涂鬼,必致误大事矣。”
张玄还记得,几年前有两个武当弟子偷偷尝试扶乩,正好遇上张三丰真人元神出游。真人见状,附在二人身上,狠狠吓唬了他们一番。
胡梓听罢,疑惑道:“那……这些能够通灵的鬼怪为什么要帮人指点迷津呢?因为闲得无聊么?”
张玄仰天大笑:“帮人指点迷津?它们哪有这个能力!即使是神灵,不查找籍簿也很难做到未卜先知,何况那些孤魂野鬼呢?活人都会骗人,难道鬼和精灵就不会说谎了吗?无非是想骗点香火而已!”
张玄解释完,看着远处的扶乩摊位,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是哪路毛神敢在我武当脚下装神弄鬼!”
张玄和胡梓走近细看。那摆摊的鸾生却是个穿着破旧袈裟的小和尚,大约十三四岁年纪,表情非常严肃虔诚。
张玄随手拉住一个围观的老人,问道:“老丈,这扶乩的和尚很是面生啊,可是从外地来的?他来咱们这武当县做什么?”
老人笑道:“小哥你说得没错,这位小师父就是外地来的,好像叫是什么……潭柘寺,是为了给菩萨重塑金身出来化缘的,已经在这附近扶乩两天了。怎么,小哥你也想算一算?”
张玄谢过老者,回身对胡梓小声说道:“潭柘寺……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那是北平府的名门正派,他们想给庙里菩萨重塑金身,何须让门下弟子跑这么远出来化缘?而且还用‘扶乩’这种方式……此事必有蹊跷。”
胡梓摩拳擦掌:“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揭穿他的真面目吧!”
张玄摆摆手:“我观这小沙弥眉目间自有正气,不像是出来骗钱的,应当是另有隐情……问题可能就出在那扶乩所凭的灵物身上。咱们先看看扶乩的结果,再做计较。幸亏我今天没穿道袍,不然若是我动手赶人,难免被乡亲们以为我武当仗势欺人,要跟他抢生意……”
胡梓笑道:“你呀……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一副游戏人间的样子。但每次一遇到这种事情,立刻就正经起来了。”
张玄愣了一下:“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其实我跟这些鬼怪之物也没什么过节,只是每当听到有妖魔为害之时,心里会莫名腾起一股杀意……或许,这就是真武大帝的遗泽吧。”
张玄拉着胡梓挤进人群,仔细地观察着扶乩的小和尚。看了几个乡亲与他一起扶乩,又分别看过每人得到的判词,张玄心中拿定了主意。
“喂,小狐狸,”他对胡梓招招手,“你也去跟他问上一卜。就问他……明年八月十六的天气是否晴朗。”
胡梓答应了一声,随后就瞪着灵动的双眼盯着张玄。
张玄被她盯得有点毛毛的:“你……你干嘛?”
胡梓哼了一声:“难道你要本小姐自己付钱?”
张玄灰溜溜地从怀里摸出了几个大钱递给胡梓。
之前去占卜的乡亲们的判词下来得都很快。而胡梓这次扶乩却不一样,沙盘上等了好久才开始出现字迹。
张玄看了看沙盘上语意不明的判词,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胡梓扶乩完毕,赶快跑回张玄身边,问道:“小道士,你看出什么没有?”
张玄意味深长地笑笑:“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
山间精怪,不过能预知一年的事情而已。
“之前乡亲们问的问题,要么所问事情时间离现在不远,要么就是些很宽泛的人生大事。前者判词非常明确,后者的判词就很玄,明显故意让人看不懂。我让你去问一个一年以后的简单问题,他竟然用那种玄乎的判词来搪塞,看来也只是个山间精灵罢了。当然啰,能做到这种程度,也已经是一方山神级别的精怪了……”
张玄紧了紧头上的头巾,遮住额前胎记——他今天没穿道袍,自然不能戴纯阳巾这种道巾,只得戴了一个普通的头巾:“怎样才能把这种事情处理得尽量圆满呢?好好看,好好学!以后你要是也能当上令尊一样的仙官,在毁禁邪祀的时候或许用得上。”
张玄说罢,排众而出:“小师父,给我也算一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