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厚根沉默地点了点头。
易父继续道:“还有。我听我媳妇说,他在外面工作公私分得很清楚,不但私事用车要交汽油费,连吃饭时接待自己的客人也要自己掏钱。就靠他那点工资,还能有多少积蓄呢?他买不了新房子,更不可能帮我们造小洋楼,我这辈子啊,能够安安稳稳地在这间房子里过到老,也就心满意足啦!”
任厚根把嘴伸得老长,鼻子吸了吸,道:“真奇怪!真是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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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盛村的一幢小洋楼里,任厚根换了一套便装,正坐在方桌旁喝老酒。
他老婆见他表情有些异样,便给他斟了酒,问道:“这次出门收获怎么样?你说这次是去对付易锋的,他有没有什么把柄被你抓到呀?”
任厚根叹了口气,道:“唉,我任厚根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失手。盯他盯了好多天,不但什么没抓到,还费了不少本钱。真是偷鸡不着反蚀把米呀。”
老婆子道:“难道这姓易的就这么过硬?你不是说现在当官的没一个干净吗?”
任厚根道:“是啊,现在当官的是没一个干净的,至少我看到的那些官,一个个都肮脏得很。可这姓易的也怪,把他屁股扒开来看,都找不到一点屎。”
老婆子笑了,道:“这回堂堂的太爷也碰钉子啦?”
任厚根喝了口酒,道:“是啊,要是现在的官都像他这样,我这个太爷早就下岗了,失业啦!”
老婆子道:“下岗好啊,你太爷下了岗,说明现在世道好,做官的都做清官了,这是做百姓的福气啊?”
任厚根白了老婆子一眼,恨恨地放下酒杯道:“哼!你个妇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要是做官的都做清官,都像易锋一样屁股干干净净的,那还要我任厚根干什么?那我这个太爷还有什么立足之地?还有什么市场?你也不想想,要是我做不了太爷,你吃什么?你凭什么在家里白吃白喝?大家都说你老公嫁得好,有福气,可你也不想想,你靠的是什么?你靠的就是我,靠我就是靠这些赃官。这下,你明白了吧?”
老婆子以前对任厚根挺凶的,可自从任厚根发了迹,就越来越温柔了,现在甚至有些怕他了。于是,他就怯生生地道:“好好好,我明白啦!”
任厚根道:“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做官都像易锋这么做,这世上的官做得也太没意思了。说实话,要像他这么做官,你就是用八顶大轿抬我去做官我都不去。”
老婆子有些不相信,道:“是吗?”
任厚根道:“那当然,你没听说过吗?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像易锋这么做官,不但发不了财,不破财都算好了。做他那种官,还不如做我这个村支部书记来得舒服。”
老婆子道:“人家是做清官,也不容易。”
任厚根教训道:“我告诉你,人家都喜欢做官的做清官,可我任厚根却喜欢这个世上都是贪官,世上的贪官越多,我任厚根越吃香。打个比方吧,这世上的赃官就像是茅坑里的臭屎,这屎越臭,上面的蛆虫就养得越肥,日子就过得越舒坦。我啊,不瞒你说,青云的官一个个都是那臭屎,我就是靠这些臭屎养肥了的蛆虫。”
老婆子“呕”了一声,真有些作呕了,道:“吃饭时间,你说些干净点的东西好不好?”
任厚根道:“好好好,我换个比方,这样吧,告诉你,这些赃官就像是屎,我呢,就像是专吃屎的屎克郎。屎克郎看到过吧,长得肥肥的,圆滚滚的,……”
老婆子忍不住白了任厚根一眼,道:“说来说去,就是离不开屎!”
任厚根道:“好,是我不对。不过,说实在地,我也找不出更合适的比方了。这些当官的呀,就是像屎,除了屎,没有更合适的比方了。”
老婆子听得厌恶,便刺了一句道:“你说当官的都像屎,这易锋总不像屎吧?”
任厚根道:“是啊,易锋是个例外。他呢,其实和我一样,也是靠屎过日子的人。”
老婆子奇怪道:“这话怎么说?”
任厚根道:“我靠屎生活,是因为我是屎克郎,专门吃这些臭屎的;易锋靠屎生活,是因为他是个清洁工,是靠扫马桶过日子的。我和他,角度不同,却都离不开这些臭屎,说起来,我们也有共同点哩!”
老婆子笑道:“这个比方倒还有些新鲜!”然后,她又严肃道:“这个易锋抓不到把柄对付他,你可怎么办呢?”
任厚根道:“抓不到他的把柄,还是要想办法对付他。他整倒了祈成富,现在又整上了郑汤楷。你知道不?这两个人可都是我的老朋友啊,我们都是兄弟一样的关系。整了他们,我同样伤心。而且,我担心到时候全给连累了。”
老婆子道:“是啊,照这样下去,怕连累你哩。”
任厚根咬咬牙,恨恨地骂道:“这姓易的东西,他妈妈个嘣嘣,我非想法子让他吃点苦头不可!”
在某部队招待所里,住着一批神秘的客人。
其中的一间房里,看管人员退了出来。只剩下办案人员和郑汤楷。
郑汤楷对南州市纪委的办案人员道:“好的,我一定实事求是把问题讲清楚。我全部都讲,一点都不保留。”
办案人员道:“你已经重复许多次了,你也是个领导干部,是个副市长,是不是?既然你说要实事求是,要把问题全部讲清楚,那就干脆点讲呗!干嘛那么婆婆妈妈,扭扭捏捏的?”
郑汤楷叹了一口气,道:“唉,我讲是一定会讲的。可是,我担心啊!”
“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问题越讲越糟糕啊!”
“你又不对了,我们不是反复和你交待过政策了嘛,只要你如实把问题讲清楚,我们一定会从宽处理的。现在案件还处在党内谈话阶段,只要你如实交待了,组织上是会替你考虑的嘛,如果越讲越糟糕,那还有谁会向组织上交待问题,今后还有谁会相信组织呢?”
郑汤楷又叹了口气,道:“不是我糟糕,我怕啊……”
“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