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颂有点汗颜,易堤正是他老爹易鸿枢的笔名。他父亲现任某期刊主编,虽然还在浙江作协挂名荣誉副主席,但已经不再写小说。
易鸿枢早期的创作易颂也看过,迷宫式的情节结构构思出彩,语言带着青年时期独有的豪放粗犷,思考的问题从宗教信仰到人性善恶。
看自己父亲写的小说,易颂很难把那个犀利尖刻的作者跟他那性子和顺的父亲对号入座。读小说,就像是跟年轻时候的父亲,或者说跟父亲的另一面对话。这种感觉是微妙难言的,似乎有点……超脱。
易颂正浮想联翩,不觉已经轮到自己取登记表,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他侧旁取到登记表的女生喊了一声“姚芊——你的”。
在她回头的那一瞬,她拿着两张登记表的手施施然往后一甩,就这样一个反手,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易颂的左脸上。
不是碰了一下。这个女生是真的给了他一个耳光。
那声“啪”的声响让喧嚣的逸夫楼安静了一瞬,排队的新生以及带路的师姐师兄皆望了过来,看着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
那一记掌掴火辣辣的,登记表的纸张擦过脸时,尖利的边角生生划了一道,生疼生疼的,易颂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罪魁祸首呆愣愣地看着他,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有些难以置信地吸了口凉气,唯唯诺诺地支吾道,“对、对不起啊……”
搞出这种乌龙,她自己看起来也甚是惶恐。
旁边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挽了她手腕一下,抬头看着易颂,微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帮我取登记表,她以为站这边的是我呢。”
所以你是想说,她其实要打的是你吗?易颂唇角上扬了一下,这个微笑明明是揶揄,看在旁人眼里却是宽宏大量的原谅。
穿白裙子的女生看着他笑了笑,“那同学,我们先走了……”
说完,她扯了扯一旁惊魂未定的罪魁祸首,“仲夏仲夏,走啦……”
两人拿着登记表几乎是落荒而逃,打他的女生被穿白裙子的女生拉扯着,有点呆呆地张牙舞爪着,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一边走一边不可置信地喃喃着,“我……真的扇了他一巴掌吗?……”
此情此景,易颂看在眼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一巴掌让他明白,那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生都潜藏着可以瞬间变汉子的小宇宙。
她那一巴掌,真的很疼很疼。
除了这次乌龙,开学一周易颂的新生生活过得很平静。
进入大学的第一次考试是英语分班测验,不出所料,他进入了a1班。
上第一节英语课的时候,他又一次看到了开学那天给了他一巴掌的女生。
她穿着一件素净的淡粉色t恤,烟灰色牛仔短裤,坐在教室的最前排,笑嘻嘻地跟同位的女孩子聊天,“你是澳门的,那英语岂不是很好啦?”
“教会学校?听起来好酷啊。”
“我也会几句,唔安,走森,对吗?”
易颂进门时看到她侃侃而谈,正想自她一旁的过道过去,那女生却抬头瞅了他一眼。
“哎?”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对着他傻傻一笑,却又转过头去跟同位的澳门女孩说话。
易颂被她那声“哎”以及那个傻里傻气又有点甜美的微笑搞得莫名其妙,可他都莫名其妙地挨过她一拳了,很快便心态平和了。
但是,正当他要去最后一排坐下时,他听到那女生说,“开学见了好多人啊,我有点脸盲。刚才那个男生看着眼熟,但记不起来哪里见过了。”
呃,她真是……她竟然忘记开学那天她自己丧尽天良的一记耳光了。
易颂家学渊源深厚,自幼受的教育便是,施惠于人不要念念不忘,可亏欠别人的那是要刻在心上的。所以,这女生这么快便忘记自己造的孽,他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易颂也一直牢记这样一句话,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他对她并没有太深的芥蒂。
第二节口语课时,年长的口语老师打散了专业编排分组,易颂跟那个女生分在了同一组。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梁仲夏。
然后,他发现,她似乎没有以前他以为的那么活泼外向,甚至还有些害羞腼腆。
很奇怪,她课前嬉笑着跟相熟的同学聊天,可拿到小组的topic之后,她经常是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极少表达意见。而易颂对口语课堂上烂掉牙的话题很无感,于是四个人的小组讨论常常演变成另外一男一女的相声秀。
梁仲夏偶尔会插两句话,可这种感觉更诡异。以至于两个月的口语课下来,易颂常常怀疑,“ican’tagreeanymore”是不是她的口头禅。
日子过得风平浪静。不过易颂还是感慨早了。很快,梁仲夏的第二次无厘头又耍到了他身上。
那天他姐姐易风过来北京出差,两个人去n大旁边的西窗烛吃饭。席间手机响起来,看到屏显是“梁仲夏”时,易颂不由地愣了愣。
口语班分组后,小组成员便互换了手机号码,可平时见面,梁仲夏很少跟他讲话,电话这还是第一通。
铃声一直响着,易风瞥了他一眼,眉眼里带着点深意,笑着说道,“接吧接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易颂懒得跟他姐姐解释,按了接听键,只听那头的梁仲夏喊道,“我就拉了个屎的功夫,你们去哪里了!”
易颂脑子懵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她是打错电话了。
“我没钥匙啊!你们什么时候……”
梁仲夏的话还没完,易颂直接挂了电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使劲儿敲着,“你——打——错——电——话——了。”
“呦,”易风看他黑着脸,笑呵呵地调侃道,“跟你小女朋友闹别扭了?女孩子么,哄哄就好了。我还挺想看你哄女孩子什么样子……”
她话还没完,易颂懒懒地打断道,“我没有女朋友。”
易风笑容僵在嘴角,略显尴尬地喝了口奶咖,手指摩挲着咖啡杯杯壁的螺旋花纹,慢悠悠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