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跟我说的,只要你期中考试每科都上了80分,就供我念完高中。要是期末考试能考一百分,连大学也要供我读的。”
原来如此。龙云悠刚刚一巴掌打没的理,瞬间又回来了。
她抬起头,赌气的说着,“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那么讨厌我,怎么可能主动来接我呢。不就是个期中考试么,我还真就不考了,管它能得几分,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没等说完,于东海突然就朝前走了一大步,定定的站在了龙云悠的面前,低下了头。龙云悠还没说完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地强烈的压迫感,但还是执拗的抬着头,紧紧咬着下嘴唇,对上了于东海的冰冷地视线。
从来没有这么近。龙云悠心跳的好快,甚至都忘记了呼吸。胸脯微微起伏,龙云悠握紧了双手,想着千万别出糗,不能败下阵来,谁先躲开视线谁就输了。她暗地紧咬牙关,硬生生的撑着身体,下巴微扬。
第一次,他来后院喂马。夕阳下他就那么带着光晕迎面走来,对着枣红马笑的那么温柔。他甚至瞧都没有正眼瞧上她一眼。
第二次,他被一众花灯包围,反串灯官娘子,身边坐着他那晚的夫君。头上带着花冠,脸上画着重重的红胭脂,一动不动,仿佛周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跟他丝毫没有关系。
第三次,他面无表情,双眸无风无波无涟漪,嘴角轻启,随随便便的随便二字,便伤到了龙云悠的自尊心。而后那句我教不了,基本就是送客,彻底让龙云悠明白,他多么的不待见自己,自己被他,无视到了何等地步。
这是第四次。这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刚刚抓过的干草味道。近到他的呼吸就那么轻轻热热痒痒的打在自己的额头,似乎整个身体都被他的气息围绕。近到她可以数清浓眉下他的睫毛。近到她可以看到他鼻子下有一层淡青色的胡茬。近到她可以看到,他幽黑的瞳仁里,映着自己绯红的双颊,和慌乱的表情。
两人就那么盯着对方,谁也没有后退,没有躲闪。终于,于东海偏过了头,说了句“随便你。”便大步流星走掉了。
龙云悠瞧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突然委屈的就想哭。她蹲下捡起来一枚小石子,愤愤地冲着那个背影就扔了过去。
“于东海,死虾米,你有种!”
于东海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十年后·我不认识你(中)
整整三天,龙云悠都躺在床上,没有再去向阳集团上班。
她没有再哭过,也几乎没有睡。就那么直直的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的某处,不言不语。生病的第二天,风鹏程又赶过来探视。龙云悠一直躺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风鹏程心里隐隐感觉到,龙云悠并不是单纯的生病,但也体贴的没有追根究底,只是问问她的身体情况,叮嘱河晓宁有事情立刻打电话给他。他在超市买了些吃的东西,对河晓宁说“你们两个女孩子一个腿脚不方便,一个又病着,就别往外跑了,东西吃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再送就是。”
河晓宁腿伤了打着石膏,但手没问题,每天都边蹦边跳的,给龙云悠弄些粥和爽口的小菜,哄着她多少吃些。可龙云悠吃的很少,总是端起汤匙,喝两口便躺了下去,任河晓宁怎么劝也不肯起身了。
终于,在第4天的傍晚,河晓宁爆发了。
她看着龙云悠那空洞眼神,如同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迅速凹陷下去的脸颊苍白如纸,无一点儿血色。脸上更是没有任何表情,呆呆的,木木的,连河晓宁跟她说话让她坐起身吃点儿东西的时候,她都像没有听到一样,丝毫没有回应。
河晓宁放下粥碗,一下子把她从枕头上拉了起来。许是太大力,又可能是躺的太久,龙云悠坐起来的瞬间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黑暗,模糊了视线。
她无力的抬起手,扶了下额头,喃喃说了声“疼”。
河晓宁听到她说话,先是一惊,几天了她都没有开过口。接下来她便哭了,一边轻轻捶打着龙云悠。“你吓死我了你,我以为你烧坏了脑袋,连嗓子也坏掉了,不会说话了……”
龙云悠见她这样,也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我没事,真的。”抬手轻轻替她抹去腮边的泪。
河晓宁停止抽泣,眼里还有雾气未散。“小悠,别再这样吓我了好么?他于东海不记得你了,可日子是你自己的,咱们还得往前走不是?他已经折磨你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放手了,你放过自己好不好?”
龙云悠慢慢抬起头来,望着河晓宁的眼睛。突然就想起来,有一次在电话里,河晓宁曾经问过自己,如果有一天,终于找到了于东海,可他早已经不认识自己,或者早已结婚生子身边娇儿贤妻围绕,自己会怎么办?龙云悠想着,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竟然忘记了呢,泪便又无声无息,簌簌而落。
曾经陪客户看过一场话剧。龙云悠仍然清楚的记得,里面的一句台词:在这样的时代,过于执着,就等同于患上了一种精神疾病。
龙云悠当时就想,自己是不是也病了?话剧里的男主角最后因为太过浓烈的爱,绑架了他爱的,那个身上带着复印机的味道、手指尖环绕柠檬味的女子。
他说,爱你,是我做过,最好的事。
龙云悠当时眼圈就红了。谁爱谁,谁恨谁,谁是谁的谁,谁又最终能够拥有谁,谁陪你到老,谁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么多年,心底一直有那么个影子,走走停停一直陪在身边,就似身体的一部分,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有着同样的体温,高兴时握着你的手,悲伤时拍拍你的背。想念他就如同每天清早洗脸刷牙那样,习以为常,理所应当。于东海这个名字,是流淌在血管里的,这三个字,就是信仰。再辛苦疲惫忧伤寂寞,想到这个名字,都好像能够获得继续前行的力量。
可是造化弄人。到头来,真的就像歌唱,回忆就像月光,握紧就变黑暗。岁月篡改的何止红颜,还擦掉了那眉目清晰笑容温润的少年的记忆。
菩萨?